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主体

在我国改革进程中,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目标被明确提出。此时一个关键问题随之而来:
搞市场经济便搞市场经济,为何要特意加上“社会主义”这一定语?
答案的核心在于,我国所要构建的市场经济,与西方国家的市场经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存在着本质属性上的差异。
毛泽东同志曾深刻指出:“对于物质的每一种运动形式,必须注意它和其它各种运动形式的共同点。但是,尤其重要的,成为我们认识事物的基础的东西,则是必须注意它的特殊点,就是说,注意它和其他运动形式的质的区别。只有注意了这一点,才有可能区别事物”(《毛泽东选集》第一卷第308页,1991年版)。这一论述为我们辨析不同市场经济形态的本质差异提供了重要的方法论指导。
那么,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与西方国家的市场经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究竟存在怎样的本质区别?
《中共中央关于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若干问题的决定》(中共十四届三次全会于1993年11月14日通过)给出了明确答案:“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是同社会主义基本制度结合在一起的。”要厘清这一区别,首先需明确社会主义基本制度的内涵。
上述《决定》明确提出了坚持“两个主体”的要求,即公有制为主体与按劳分配为主体。换言之,“生产资料公有制 按劳分配”共同构成了社会主义基本制度的核心内容。
为何生产资料公有制和按劳分配能成为社会主义基本制度的核心?
邓小平同志对社会主义本质的界定为我们提供了关键依据,他指出:社会主义的本质,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其中,“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的目标,正是通过实现生产资料公有制与建立劳权制度来达成的。
具体而言,社会主义是如何通过按劳分配的公有制实现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并最终达到共同富裕的呢?可从以下三方面展开分析:
1.消除资产占有差异,瓦解剥削制度基础:生产资料公有制的实现,从根本上消灭了人格化的资产者(如地主、资本家、股东等),彻底消除了人们在资产占有方面的差异。没有了资产者,产权制度赖以存在的所有制基础便不复存在,进而从源头上瓦解了剥削制度产生的根基。
2.破除劳动力商品化,终结资本生产方式:公有制使全体社会成员都成为生产资料的公共所有者,每个人都能与其他劳动者联合起来,通过自身劳动满足生活需求,这就从根本上消除了劳动力商品化的条件。而一旦劳动力不再成为商品,货币便无法转化为资本,资本生产方式也随之终结。至此,作为剥削者的资产者被消灭,产权制度产生的基础被消除,资本生产方式不复存在,剥削现象与两极分化自然也得到根除。
3.确立劳动者主体地位,推动共同富裕实现:公有制的建立,让公有制企业中仅存在劳动者这一主体,劳动者成为唯一的生产主体。同时,公有制消除了资产占有差异,为依据劳动者劳动投入差别实现按劳分配创造了现实可能。按劳分配既包含按个人劳动量差异进行的个人收入分配,也涵盖用于满足劳动者公共需要的项目扣除。随着公有制经济的持续发展,用于满足劳动者公共需要的公共产品和服务会不断丰富,当这些公共产品和服务覆盖老百姓基本生活需要的主要方面时,真正的共同富裕便得以实现。周家庄、南街村等集体经济单位的发展实践,以及当地村民生活水平的显著提升,生动展现了按劳分配条件下实现共同富裕的现实路径与必备条件。 邓小平同志关于社会主义本质的论述,除了“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还包括“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
接下来,我们进一步探讨社会主义为何要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以及如何实现生产力的解放与发展。
一、社会主义为何要解放生产力
在资本主义社会,“活的劳动只是增殖已经积累起来的劳动的一种手段”。社会生产由资本家或其他资产者主导,他们组织生产的唯一目的,就是让自身占有的资产不断增殖,以满足对剩余价值的贪婪占有欲。在这种生产方式下,生产力沦为资本的附庸,成为“资本的生产力”,劳动者仅仅被当作创造剩余价值的工具。而且,资本生产力越是发展,劳动者遭受的剥削程度就越严重。
因此,社会主义首要任务便是将劳动者从这种以追求剩余价值为核心的生产方式中解放出来。具体而言,就是要打破旧有的剩余价值生产模式,消除产权制度,根除使劳动者沦为雇佣工人的环境与条件,让劳动者在生产过程中真正实现当家作主,并切实享有按劳分配的权利。这便是社会主义解放生产力的本质内涵。 社会主义通过建立实行按劳分配的公有制,从根本上消灭了人格化的资产者,摧毁了产权制度赖以生存的基础,进而消除了劳动力商品化这一资本生产方式存在的前提,最终终结了资本生产方式。这一变革使劳动者的身份从雇佣劳动者转变为主体劳动者,劳动性质从雇佣劳动转变为获取合理报酬的劳动,劳动者真正获得了自由与解放。当真正的按劳分配公有制制度得以确立,社会生产力必然从“资本的生产力”转变为“工本的生产力”,劳动者也从满足资产者资产增殖需求的“工具人”,转变为为提升自身生活水平而积极劳动的“主体劳动者”。这正是社会主义解放生产力的核心要义所在。
二、社会主义为何能发展生产力
社会主义之所以能够有力推动生产力发展,关键在于它打破了旧有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构建起全新的社会主义生产方式。通过实现生产资料公有制,形成了劳动者为自身劳动、满足个人与公共双重需求的消费价值生产方式,确立了以扩大、丰富和提升人民生活水平为根本目的的社会主义生产导向。这种生产方式从根本上激发了广大劳动者的生产积极性与主动性,催生出一种充满活力的新兴消费价值生产力。
在资本主义的剩余价值生产模式中,工人始终处于被动地位,只是资产者实现资产增殖、攫取剩余价值的工具。因此,在资本主义条件下,仅有少数资产者(如资本家、股东等)具备发展经济的动力与活力,广大劳动群众则普遍处于被动应付的状态。这种生产方式如同传统列车,仅依靠一两个机车牵引十几个车厢前行,即便达到最快速度,也只能维持在160公里左右。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社会主义的消费价值生产模式中,生产资料成为满足工人生活需求的重要手段,劳动者能够通过自身劳动满足个人需要与公共需要。因此,在社会主义条件下,每一位生产者都拥有强烈的生产积极性与主动性。建立在劳权制度基础上的公有制经济,具备充足的发展动力和灵活适应市场的活力。这种生产方式犹如高铁列车,不仅机车拥有强大动力,每一节车厢也都自带动力,机车与车厢形成强大合力,使列车能够轻松达到300 - 400公里的时速。
当我们探讨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区别时,这种区别体现在生产方式、政治体制和文化意识形态三个维度,其中生产方式的区别是最根本的,它决定了政治体制和文化意识形态的差异。
而社会主义生产方式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本质区别,核心在于社会主义实现了生产资料公有制,从根本上消除了劳动者商品化的环境与条件,使劳动者成为唯一的生产主体,推动生产方式实现了从剩余价值生产到消费价值生产的根本性转变。
至此,我们对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根本区别已有了清晰认知:
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最根本的差异在于生产方式——以按劳分配的公有制为基础的社会主义,实行的是消费价值生产方式;而资本主义实行的是剩余价值生产方式,二者存在本质区别,具体体现在以下三方面:
1.生产主体不同:社会主义的生产主体是劳动所有者,而非资产所有者。在公有制条件下实行按劳分配的企业中,劳动者不再是出卖劳动力的雇佣劳动者,而是成为了主体劳动者。生产资料公有制使劳动者同时拥有生产资料公共所有者的身份,作为生产资料公共所有者,每个人都能与其他劳动者联合起来,利用公有的生产资料,通过自身劳动满足生活需求,无需再通过出卖劳动力换取生活资料。劳动力主体化与劳动力商品化,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最根本的区别。劳动力主体化意味着劳动者从市场上的劳动力所有者,转变为实际生产过程中的劳动所有者。这一区别不仅是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根本差异,也决定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本质特征。
2.经济基础不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坚持公有制为主体,公有制企业以劳动所有者为主体。劳动所有者的权利诉求,集中体现为劳动所有权的基本要求。所谓劳动所有权,即劳动者凭借劳动投入参与企业管理、参与生产成果分配的权利。因此,实行按劳分配、体现劳动所有权的公有制经济,本质上是劳权经济。坚持公有制经济为主体,本质上就是坚持劳权经济为主体,意味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主要在劳权基础上运行和发展。而以私有制为基础、以资产者为主体、体现资产所有权的资本主义市场经济,本质上是产权经济。由此可见,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根本区别还体现在经济基础上: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以劳权为基础,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以产权为基础。
3.运行主导力量不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坚持公有制为主体、按劳分配为主体。按劳分配的公有制客观上消灭了人格化的资产者,使劳动者成为唯一的生产主体。在公有制条件下,劳动者凭借劳动投入参与企业管理和生产成果分配,依靠的并非资本。在公有制企业中,工人以自身的劳动状态或劳动贡献为核心,秉持“以工为本”的理念,这与产权型企业中资产者“以资为本”的逻辑存在根本差异。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以劳动所有者为生产主体,工人“以工为本”;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以资产所有者为生产主体,资产者“以资为本”,二者形成了最根本的区别。简言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工本主导的市场经济,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由资本主导的属性形成了根本性差异。
综合以上分析,我们可从三个关键维度界定社会主义市场经济:
1.若绝大部分劳动者成为生产主体,表明公有制真正占据主体地位,符合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本质要求;反之,若劳动力商品化成为普遍现象,则意味着经济发展出现病态。
2.若劳权经济占据主体地位,绝大多数劳动者对劳动所有权的利益诉求得到充分体现,说明我们切实坚守了按劳分配的公有制为主体的基本原则;反之,若产权经济占据主导地位,也属于病态经济的表现。
3.若构建起以人民为中心、以人为本(工本主导)的市场经济体制,表明我们真正建立起与社会主义制度相契合的市场经济;反之,若仍形成资本主导的市场经济体制,同样是病态经济的体现。
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一项开创性的事业,需要依据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和市场经济规律,不断推进理论创新与实践探索,绝不能简单照搬西方模式。我国的专家、学者应当秉持求真务实的态度,脚踏实地开展研究。若不懂装懂、自以为是,必然会对改革方向产生误导,最终导致病态经济的形成,损害国家利益与人民福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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