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损益从此勘圣俗
老子《道德经》第七十七章,开言便是“天之道,其犹张工乎?”有不过不及的意思,亦即唐朝吕岩所讲:“过者、不及者,均不为中,天之道中而已矣。”又说:“道德五千,亦一‘中’字尽矣,离‘中’字即非矣。”所以“不足者,补齐足以为中;有余者,损其余以为中。”张弓就是拉开弓弦、搭箭在手、瞄准目标、准备射击的一种状态。“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都是因人因物而适当调整姿态的过程,其目的只有一个,即——中,一矢中的,正中靶心,所得皆所愿而已。这便是“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也就是下文所说的“能有余以奉天下”者也。
因此检索了一下,整部《道德经》中,涉及到“天之道”的共有四处:第九章“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第七十三章“天之道,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禅然而善谋。”第七十七章“天之道,其犹张弓乎?……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第八十一章“天之道,利而不害”通篇文字可以感觉到“生之畜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这里的“玄”字解释为玄妙,幽深,根本,原始,用现代的词语也可以理解为初衷或者本心。因任自然而达到各自的目标,但是于“天之道”而言,它又似乎无迹可寻,只能感知,只能揣测,只能意会,飘摇不定,蓦然回首“她在丛中笑”!
“中”除了精准的含义,还有均衡的意思。先秦的古籍经常是一字一意、一字一解,甚至是一字多解,比喻、暗喻、演绎的情形交织在一起,富有生动形象、深邃精辟的内涵。如果不稍作停顿、稍作思考,非常流利、快速的阅读,其所得所感可能差之千里。“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以张弓为喻,抑与损、举与补是一组两两相对的措施,它的本体是有余者与不足者,所以“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从而使其达到中和的、对等的境况,继而言之则是公平、公正、公道,也是因公废私、干净担当,因此彰显出“天之道”的“生之畜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的元德、初衷,“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这才是名副其实的“天之道”。
与“天之道”相对应的是“人之道”,“人之道”的本色是怎样呢?“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而奉有余。”即言“人之道”不是遵循“天之道”而是背道而驰,采取相反的措施从而失去中和、中顺、均衡的基础,唐朝陆希声曰:“人道则不然,损其不足之民,而奉有余之君。”揭露的很彻底、很到位;苏辙解读为:“天无私,故均;人多私,故不均。”证明了目的、过程、措施、名声的相对统一性,即“有余之君”的私欲贪婪、膨胀自大是造成种种乱象的根本原因。唐朝的吕岩也说:“如今人道即非也,不中不和,见有余者损之,见不足者,亦损之;自恃其强壮,殊不知损之又损,安得有余?”更是将统治阶级的贪得无厌描述的非常形象,好像经常性耳闻目睹一般,非常熟悉和具象化。但更多的情况是前者,即“损不足而奉有余”统治阶级与社会上的强势群体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朋比为党,损不足而无有穷尽以满足穷奢极欲的生活、精神需求,这种现象比比皆是、愈演愈烈,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下第一。恃强凌弱是它们的本质。仗势欺人是它们的嘴脸。《警世通言》中提到:“(它们)也无非倚贵欺贱,恃强凌弱,总来不过是使势而已。”苏辙曰:“势可以利人,则可以害人矣。力足以为之,则足以争之矣。能利能害而未尝害,能为能争而未尝争,此天与圣人所以大过人,而为万物宗者也。凡此皆老子之所以为书,与其所以为道之大略也,故於终篇复言之。”
一位儒雅睿智的名人说过“行大道”,就是行“天之道”而不是行“人之道”。
天之道是公器,人之道是私欲。
天之道是生而平等,人之道是差距悬殊。
天之道是担当是正义,人之道是剥削是邪恶。
天之道是名垂青史,人之道是恶贯满盈。
天之道是千古流芳,人之道是臭名昭著。
天之道是尧舜之圣人贤达伟人,人之道是桀纣之暴君独夫民贼。
孟子曰:“桀纣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究其根源,是权力的滥用,是阶级的固化,公权私用,损公肥私,党同伐异,塞民之口,让民生倒悬于水火,即未济。而造成这种恶性循环乃至于直蹈覆辙的路径不外乎“损不足以奉有余”一方面满足统治阶级集团的利益追求,一方面满足统治者自身利欲熏心的个人诉求,这两股力量媾和在一起的时候,便有了足够的势力保证它们的梦想可以日甚一日、年甚一年,并且无一例外的宣扬着千秋万代的梦想蓝图。
损不足,什么是损,损就是剥削、掠夺、专制、强权,就是强盗土匪也于心不忍的肆无忌惮的侵犯行为,它造成的结果是非常恶劣的,因此往往被冠以独夫、民贼,现在多谬称为法西斯;损什么,凡是统治阶级维护自身的所有物权、利益、名誉都是损毁的对象,它们是不希望被统治阶级用有这一切的,所以悍然采取阳谋、阴谋等手段从被统治阶级那里攫取、鲸吞的一干二净却根本不在乎被统治阶级及其子孙的死活,“被欺不异犬与鸡”它们真的视被统治阶级为刍狗,任他们自生自灭。这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统治阶级的丑陋嘴脸、险恶用心、肮脏无耻、荒诞怪诞。
行大道,行天之道,“能以有余奉天下者,为有道则然也。”唯有道“生之畜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而自处其下其后不争不夺也。“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吕岩说:“因其退修自固,以中和、体天而合天道”这才是圣人所以能达到自知者明、自胜者强、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的境界而有道得道称道的根本。他们通过抑制滥用的权力、分配过于畸形集中的利益、自我革命的精神,来消除阶级的巨大隔阂、悬殊差距,追求所谓的平等、公平,让阶级对立变成阶级对等,让被统治阶级而能够监督制约统治阶级膨胀的霸权思想,达到中和的效果。这才是一举多得的治国方略。“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陆希声对这样的“圣人”解释为“动而不失其所怛,故可久身,死而道不亡,故为寿。”所以这样的“圣人”必将得到人们的敬仰怀念,比如湘南。
与此相反的暴君独夫,则会认为一切都是自己的恩赐,所以它们会要求人们必须无条件的臣服、顺从,必须随声附和、赞赏、感恩、称颂它的贤明,与“圣人……其不欲见其贤”形成巨大反差,时时处处洋溢着争名夺誉、利欲熏心、哗众取宠的低俗的氛围,人人事事可以看到恃强凌弱、损不足以奉有余,亲者恨、仇者快,吃里扒外、献媚跪舔的现象。阶级对立日益明显,阶级差距越发显著,无异于自掘坟墓。灰飞湮灭之时指日可待!
“在《易》损下益上曰损,损上益下曰益,以下为本也。”这也是道家的“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的朴素的“民为邦本、本固邦宁”思想,是夯实基础、历经风雨的决胜决心,所以《损》的象曰:“君子以惩忿窒欲”也就是统治阶级要控制自己的权力欲、名誉欲、私情欲,有权不可任性便是惩忿窒欲的最好警诫。私欲膨胀即是“人之道”怎么可以超凡入圣!由此倒推“损不足以奉有余”便合情合理了,以其因受其果,因其人其道其言其行其名其节不过如此尔尔。中国经典是民族性的精髓,它更侧重于警诫自以为是、自大自负、醉生梦死、冥顽不灵的货色而已。故多称之为王者之书,窃以为王者训诫更妥帖。
哑舍 2025年2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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