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今天所有关于民族问题的争议，根源都可以追溯到我们上学时使用的历史教科书。

对历史和哲学了解越深，就越会对教科书的表述方式产生反感。问题不在于它讲得简单，无法呈现太多历史细节，而在于它的底层逻辑从一开始就错了。它输出的本质是精英史观，即习惯于从帝王将相的角度去叙述历史变迁。作为知识奠基，这或许情有可原，但致命的是，它会刻意掩盖关键事实，导致历史观的断裂。

就比如“满城”，我读书时不知道，很多人也不知道。但如果不了解这个制度，就难以真正理解满清如何实行统治，太平天国又为何能动摇其根基。忽略这些，所谓的唯物史观就无从谈起。类似的认知断层比比皆是，当复杂的历史被简化为“起义-镇压”、“统一-分裂”的二元叙事时，历史学习就沦为知识点的死记硬背，彻底丧失了唯物史观应有的逻辑关联性。

他们口口声声说“人民史观”，但教科书里根本没有具体的人民，只有被抽象化的意识形态符号。“人民”成了一个工具，一种狭隘意识输出的借口，这种符号化根本配不上“人民”二字的重量。说得更直白些，只有了解马克思之前的卢梭、康德、黑格尔、费尔巴哈，才能真正理解马克思所说的“人”意味着什么。人民为何是历史的主体?人民史观并非源于简单的否定和对抗，而是来自扬弃;它要求具体、丰富、唯物。它应该让人民在历史中看到自己，见证自身的力量，可我们真的感受过吗?

这些断层和割裂，自然会衍生出所谓的“团结史观”或狭隘的民族史观。人们只能在立场上站队，互相扣帽子，这也给了分裂势力可乘之机。比如现在的明清之争：我们为何要站在一个封建王朝的立场去批判另一个封建王朝?明朝比清朝优良是毋庸置疑的，但我们难道要回到明朝吗?清朝开历史倒车也是毋庸置疑的，为何批判不得?为什么一谈及真实史实就容易陷入立场之争?要么站队要么攻击他人?正是因为人们接受的历史教育从一开始就是偏颇的，只能培养出“二极管”思维。当大家无法从“人的解放”这个核心维度评价历史，便只能依附于“民族”、“王朝”这些抽象标签。

这种片面狭隘的观点，本身就是精英史观的体现。当然，很多人不理解，甚至会攻击我。我指出他们实质上是精英史观、是小布尔乔亚，他们自然会不开心。人意识不到自身意识的问题，是很正常的事情，只能通过学习去扬弃。错不在他们，而在于教育本身。我也是这样走过来的，我批判的是问题的根源，而非指向具体的个人。

乔峰是不是契丹人?满清入主中原是不是民族融合?满洲国为什么是“非法”的?元清是不是中国历史的一部分?对这些问题，教科书要么模糊掩盖，甚至为了“团结”编造出“一方面血腥屠杀，一方面促进融合”这种扭曲的“合理性”。这叫人话吗?

如果我们站在精英统治者的角度，元清当然是“融合”而非“断裂”，且只能是融合。但这种视角是错的，因为它本质上在为侵略辩护。历史叙述的视角必须回归人民，而非精英。除非一片土地上的人口被彻底更替，否则就谈不上历史的完全断层。要从人民的角度去看待，而不是从精英的角度。顺着精英的“团结史观”逻辑想下去，日本入侵是不是也算“促进融合”?“大东亚共荣”为什么不能成立?这种从精英出发的史观，正是妥协主义和“汉奸”思想的温床——只要不触动我的利益，什么都可以合理化。

因此，评判一个历史事件的性质，必须回到最根本的标准：是解放还是奴役，是进步还是倒退。太平天国运动、辛亥革命、新中国成立是进步的;而元清贵族统治，尽管在形式上实现了疆域整合，但其维护的是少数人的特权，其隐蔽性在于将整个少数民族抬升为剥削阶层，用表面的民族矛盾掩盖深层的阶级矛盾，并用利益绑架整个民族，最终目的仍是维护少数统治者的私利。但凡了解元清起家史就知道，他们内部的斗争同样残酷血腥，对本民族人口的清洗并不比对汉族手软。是一小撮统治集团为了帝位实行残酷政策，而不是整个民族的人都坏。

同理，日本曾侵略我们，有血海深仇。但你能因此说和一个普通的日本人有生死之仇，非要杀之而后快吗?逻辑不是这样的。是那些右翼分子站在资产阶级立场，企图借军国主义的阴魂来实现当代目的。他们不肯正视历史，我们当然要警惕，甚至要动用合理手段，但这不意味着日后就要对整个民族进行赶尽杀绝。

在清末时，孙中山先生提出“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大家都知道这是民族资产阶级的口号，但未必明白为何要扬弃它。因为资产阶级的反抗是有限的，他们只反对形式上的“民族压迫”，而不反对“压迫”本身，因为他们不可能革掉自己的命。而从**反抗一切剥削压迫开始，“驱除鞑虏”就失去了根本意义。我们反抗的是压在人民头上的大山，而不是某个抽象的民族符号，这也是“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的基础。

乔峰是宋人还是契丹人?这身份是压在他身上的符号枷锁。他本人不曾害人，也未曾被害。若只问哪边“正义”，他永远无法抉择，最终只能走向悲剧。作为资产阶级意识形态代表的金庸，也只能这样处理。但站在人民立场上，答案会很清晰，哪一方更符合人民的利益，更促进人的自由发展，我们就支持哪一方。

我这么说，并非回避立场选择。批判满清统治的落后性与压迫性，是弥补教科书认知漏洞的必要之举，也是历史辩证发展中的必要环节。但批判本身不是终点，当我们彻底撕碎元清叙事中虚假面目后，就又回到了原点：“我们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这个问题就是很多人无法接受的，于是急于用“民族融合”、“版图贡献”等说辞充当遮羞布。这种普遍的迷茫与回避，恰恰是我们历史教育的核心缺陷：它从未真正引导我们建立一种以“人的自由与解放”为价值核心的、唯物的人民史观，使我们失去了定位自身的坐标。

什么秦汉元明清，该学习学习，该批判批判。历史的目的是为了现在每一个具体的人，而不是为了抽象的“团结”、“民族”或“国家”。如果我们只能从这些抽象标签出发思考，我们就只是历史的被动继承者，而非主动的创造者。

因此，走向真正的人民史观没有捷径。唯有不断学习，加深历史认知，才能逐渐看清被遮盖的人民群众的真实境况，理解我们自身在历史中的位置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