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石|以石击卵,杜聿明无处可逃
1949年1月6日15时30分,围歼杜聿明集团的战斗打响。
华东野战军各突击集团向被围之敌发起总攻。首先集中百余门火炮绝对优势火力,实施半小时的猛烈炮击。而后,步兵开始突击。在强大炮火掩护下,各突击部队以分割穿插战术,从不同方向勇猛插入敌纵深。经激战,迄18时左右,大部攻击部队均完成预定计划,分别攻克何庄、窦凹、李楼、郭营、李明庄等13个村庄、歼敌4个整团,7个团大部和两个团一部共万余人,俘7000余人。
尔后的战斗,《戡乱战史》有如下记述:
7日,空军副总司令王叔铭亲率轰炸要5架临空投弹10枚,电催地面部队突围,惟以陆、空火力微弱,未克奏效,匪却因此洞悉国军之虚实与企图,故于入夜后,攻袭愈猛,守军拼力苦撑,激战至8日晨,南侧之窦凹及北侧之魏楼、李石林,相继不守,守军伤亡殆尽,原拟于是日实施之突围计划,再度告吹。
9日,匪续全面进逼,防区愈形缩小,多数据点,均限孤立,至午后,匪炮猛击陈官庄,旋自该庄西南突入,指挥所仓卒西移陈庄,至日没后,匪军窜入阵地内,部队多失联络,杜副总司令于万不得已下,遂于9日21时,颁布其最后一道命令:
一、各部队即向当面敌阵突围。
二、集合地点:浦口、汉口。
是夜,乌云密布,暗黑如墨。第二兵团司令邱清泉率随员十余人向西潜行,甫于拂晓(10日)抵达第二〇〇师师部,复遭匪围击,该师仅存之警卫,旋被击溃,邱司令知事已不可为,乃谓左右曰:“余奋战二十余年,原为国家求独立,为民族伸正义,时至今日,唯有一死,以完成我革命军人人格耳。”言讫举枪自戗。杜副总司令亦于是(9)日夜,率卫士十余人,向西行约10公里,至次(10)日晨,不幸在匪追慑不舍下,曾图自杀未遂,卒为匪所执。
是役歼匪约10万余人,国军官兵牺牲约15万人,武器装备全部损失,除兵团司令李弥、孙元良;副司令舒适存、谭辅烈;军长熊笑三、舒荣、余锦廉;师长唐化南、王奎昌等脱险归来外余皆散失。[1]
《戡乱战史》有一个史实没有道出:杜长官等最后是在邱清泉等诓哄和胁迫之下,根本没等到10日白天,9日那天即已放弃指挥,自顾自逃命去的。不过,后来了进了“共匪”俘虏营、战管所,尔后又进了政协的杜长官自己,却很坦诚地补充说明了这件难以启齿的史实:
我同邱清泉于黄昏后到陈庄第五军司令部,指挥部及战车等部队在陈庄以西集结,归文强指挥,幻想10日在空军掩护下突围。一到陈庄后,解放军的炮弹即跟踪追来,我躲到掩蔽部,李弥、邱清泉、熊笑三等又来要求夜间突围,我仍主张照蒋指示,10日上午突围。大家一致认为白昼突围无希望,我说:“如果你们要走的话,你们先走,我一个人在这里守到底,以免耽误了大家。”一直争吵到10时左右,熊笑三有些愤愤不平地出去了。一时四周机关枪、大炮、手榴弹之声大作,熊跑回来对我说:“已经打到司令部来了,要下决心。”接着他撕了一把白布条拿在手中。我听到枪炮声只是一边响,这是熊笑三在搞鬼,就说:“这是你们部队自己打的。你出去看看为什么这样?”熊不肯出去,邱似乎见我看破了鬼计,就说:“笑三去看看吧!”邱、熊出去不久,枪炮声停了。他们却又转回来,劝我(实际上是威胁)必须当晚突围。我看到这种情况,气得出了一身大汗,心里直跳,差不多要晕过去了。沉默了好久。“逃、突、降”三件事在我思想中乱滚,最后还是由自己的阶级本质决定自己的顽固性,不了解**的政策,畏惧、胆怯、懦弱,又顾虑重重,不肯向人民投降。我对他们说中:“既然都是这样主张,只有分头突围好了”。这时李弥、邱清泉、熊笑三想同我一道走,我说:“这不是让敌人一网打尽吗?我们就这样走,如何对得起部下?赶快周知他们自找出路。”邱清泉即与各军打电话,熊笑三已溜掉,李弥还在等我。我说:“丙仁兄也通知一下各军好了。”李出去又回来说:“第五军警戒兵说,谁也不让走。”我很生气地说:“哪会有这回事!”李弥这才去了。我给蒋介石最后一电说:“各部队已混乱,无法维持到明天,只有当晚分头突围。”另通知文强将战车直属部队集合,重要文件烧毁,待命。接着再要电话就不通了。邱清泉打完电话后,拉着我带着特务营就走。我见邱清泉张惶失措,一直带着队伍向北跑,我是跟不上的。又觉得要逃命就不跟大队走,只有在夜间钻空子出了包围圈再说。[2]
《戡乱战史》还有一个史实没有道出——或没好意思道出。
9日,蒋介石曾致电徐州剿匪副总司令杜聿明、第二兵团司令邱清泉、第六兵团司令李延年,告以如果本日出击不能奏效、无法再战时,应即将所有重武器与卡车有计划彻底毁灭。所有高级将领先自师长以上即派飞机来接,从空中撤退,其次接团长以下官长,望秘密准备。又仅电杜告以前拟接高级将领之电为一切绝望、万不得已之措置,如果无此必要,则前电勿转告其他将领,以免影响士气。再电杜、邱、李以无论本日战况如何,明晨决派机来接杜聿明来京诊治。前方部队概归邱清泉指挥,李延年为第二指挥人,务希万众一心,共同生死,完成革命使命。[3]
笔者查证了台湾“国史馆”馆存档案,这几个电报都有,时间都是下午时分。
而这位“校长”此前12月25日日记却赫然写道:“杜聿明之妻(曹秀清)到处运动,使其夫能空军从围困中接救出来。黄维且将其突围时期先电告其妻(蔡若曙)。此种将领问何能再望为革命牺牲,思之痛愤自惭。”[4]
两相比较,笔者心中对这位国民党军最高统帅就冒出了俩字儿:虚伪!
这几个电报,杜聿明等很可能没有收悉——这一天下午,他们已然各自逃命去了。
不过他们收没收悉并不重要:第二天,飞机已然不能落地——“共匪”打进来了。
再退一步,就算是收悉了,他们还敢相信这位言而无信且反覆无常的“校长”么?
10日拂晓前,华东野战军全线发起攻击和追击,杜聿明等分头逃跑后,各部失去指挥,部队纷纷缴械投降,顽抗者均被歼灭。战至16时,陈官庄之敌全部就歼。从12月6日16时迄至10日16时,华东野战军经过4个昼夜96个小时的连续攻击,全部消灭杜聿明集团余部,计有1个“剿总”前进指挥所 、2个兵团部、8个军部、22个师、1个骑兵旅,计17.6万余人。[5]
华东野战军《关于淮海战役经过概述》中写道:
自六日十六时起至十日十六时止,经过整整四昼夜九十六个小时的激战后,全部肃清了陈官庄、青龙集地区八十八个村庄中据守之杜匪所部邱李两个兵团及孙兵团之残部,计一个战区司令部、两个兵团部、八个军部,约二十个师部十六余万,这是在淮海战役中消灭的兵力最大、时间最后的一批敌人,也是收获最大与消耗较小的一个阶段。[6]
杜聿明集团覆灭的当天,国民党军最高统帅蒋介石在日记中写道:
杜聿明部大半今晨似已被匪消灭,闻尚有三万人自陈官庄西南突围,未知能否安全出险,忧念无已。此为我黄河以南地区之主力,今已被歼,则兵力更态悬如,但已尽我心力,无可愧对我将士,一时之刺激,悲哀难以自制,但今后下野可以无遗憾矣。[7]
至此,淮海战役第三阶段胜利结束!
至此,南线大决战——淮海战役,胜利结束。
这场南线大决战,人民解放军华东、中原两大野战军及华东、中原军区等地方部队自1948年11月6日战役发起,迄至1949年1月10结束,共连续作战66天,消灭国民党军徐州“剿总”前进指挥所及指挥的5个兵团部、22个军部、56个师、1个绥靖区,正规军连同其他部队共55.5万余人。其中俘虏32万余人,毙伤17万余人,投诚3.5万余人,起义、改编2.8万余人;俘国民党军将领124人,击毙5人,投诚22人,起义8人。缴获各种炮4215门,轻重机枪1.45万挺。长短枪15.1万支,飞机6架,坦克215辆,汽车1747辆,马车6680辆,炮弹12万余发,枪弹2015.1万发,以及大批量的其他作战物资。
华东野战军、中原野战军付出的代价计有:阵亡2.5万余人,负伤9.8万余人,失踪1.1万余人,合计13.6万余人。作战主要消耗计有:山、野、榴炮34门,迫击、六〇炮219门,轻、重机枪1884挺,长短枪1.4万余支,各种炮弹67.9万余发,各种枪弹2014.94万发,炸药4.8万余公斤(不含双堆集消耗部分)。
一锅夹生饭,生生被人民解放军烹成了一桌大餐。
淮海战役的胜利,加速了国民党反动政府的崩溃。
几天后的1月15日,入关的东北野战军攻克天津。
1月21日,蒋介石被迫宣告“引退”,国民党政府已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同日,国民党军华北“剿匪”总司令傅作义与人民解放军达成《关于和平解决北平问题的协议》;22~31日,原驻北平的国民党军华北“剿总”部队撤出城外,进至解放军指定的地点,接受和平改编。
1月31日,人民解放军在北平人民热烈欢呼声中开入北平城内进行接管。
平津战役胜利结束。
至此,人民解放军全面破关成功,超预期、超指标地完成了九月会议制定的作战计划。
——中央军委战前预计的“今后三年从根本上打倒国民党政府”,也缩短为一年。
剩下的任务是,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
注释
[1]《国民革命战史·戡乱战史·华东地区作战》第300~第301页,[台]国防部史政编译局中华民国七十三年三月十二日编印。
[2]杜聿明:《淮海战役始末》,《淮海战役亲历记(原国民党军将领的回忆)》第47~第48页,文史资料出版社1993年6月第1版。
[3]《蒋中正先生年谱长编第9册(1948~1951)》第224页,[台]国史馆、国立中正纪念堂管理处、财团法人中正文教基金会中华民国104年12月初版。
[4]《蒋中正先生年谱长编第9册(1948~1951)》第211~第212页,[台]国史馆、国立中正纪念堂管理处、财团法人中正文教基金会中华民国104年12月初版。
[5]《华东军区、第三野战军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史资料选编》,《淮海战役》第2册第36页。
[6]《华东野战军司令部关于淮海战役经过概述(1949年1月)》,《淮海战役综述·文献·大事记·图表》(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会员)第273页~第303页,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12月第1版。
[7]《蒋中正先生年谱长编第9册(1948~1951)》第224页,[台]国史馆、国立中正纪念堂管理处、财团法人中正文教基金会中华民国104年12月初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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