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欧时代英国现金交易的存续与挑战

2020年1月31日,英国正式脱离欧盟，这场耗时三年的“政治离婚”不仅重塑了其与欧洲大陆的关系，也悄然渗透到英国社会的毛细血管——从金融体系到日常生活，甚至连最传统的现金交易，都在脱欧后的新格局中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审视与变化，作为全球最早使用纸币的国家之一，英国的现金交易曾长期占据主导地位，但数字支付的浪潮与脱欧带来的双重冲击，让这一“古老”的支付方式站在了存续与转型的十字路口。

现金的“韧性”：为何在数字时代依然不可或缺？

尽管英国数字支付普及率全球领先（2023年非现金交易占比已达98%），现金仍是英国社会不可或缺的“底层基础设施”，据英国央行数据，截至2023年，英国流通中的纸币和硬币总价值仍高达800亿英镑，人均持有现金约400英镑，这一数字远超许多人的预期。

现金的韧性首先源于其“普惠性”，英国约有170万成年人完全依赖现金生活，其中老年人、低收入群体及偏远地区居民占比最高，对他们而言，现金是最直接、最无门槛的支付工具，无需担心网络信号、银行账户或数字设备的使用门槛，伦敦经济学院的调研显示，在脱欧后的经济不确定性中，60%的老年人增加了现金储备，将其视为“应对风险的最后防线”。

现金的“匿名性”与“可控性”在特定场景下难以替代，小额交易（如集市摊位、邻里互助）、隐私敏感场景（如医疗咨询、慈善捐赠）中，现金仍是许多人的首选，英国约40%的小型零售商户（如乡村商店、家庭作坊）仍以现金为主要结算方式，高昂的数字支付手续费（平均每笔0.5%-1%）和复杂的对账流程，让他们对现金“情有独钟”。

脱欧的“涟漪”：现金交易面临的新挑战

脱欧并未直接导致现金交易“断崖式下跌”，却通过金融规则、供应链和经济环境的变化，为其带来了新的隐性成本与运营压力。

跨境现金流动趋严曾是脱欧后的显著变化，作为欧盟成员国时，英国与欧盟间的现金携带无需申报（低于1万欧元），但脱欧后，英国遵循《反洗钱指令》（AMLD）的欧盟标准，携带1万欧元（约8600英镑）以上现金进出英国需向海关申报，违规者可能面临罚款或没收，这一规定虽旨在打击洗钱和恐怖融资，却给跨境游客、小型外贸企业带来了不便——从爱尔兰往返英国的小商贩需额外准备申报材料，跨境现金流动效率下降约30%。

供应链波动也间接影响了现金的“可得性”，脱欧后，英国与欧盟的贸易摩擦导致部分现金处理设备（如点钞机、ATM机零部件）的交付周期延长，维护成本上升，英国ATM行业协会数据显示，2021-2023年，英国ATM机数量减少约8000台（降幅12%），其中农村地区占比达60%，部分偏远村庄甚至出现“取现难”问题。

经济不确定性则放大了现金的“双面性”，脱欧后的通胀高企（2023年通胀峰值达11.1%）和英镑波动，让部分民众重新青睐现金——实物资产（如硬币、纸币）能带来“握在手里的安全感”；现金持有成本上升（现金本身不产生利息，且面临贬值风险），又促使更多人转向数字渠道进行储蓄和支付。

监管的“平衡”：在“去现金化”与“保现金权”之间摇摆

面对现金交易的复杂现状,英国政府与监管机构试图在推动金融创新与保障“现金权”之间寻求平衡。

2022年,英国议会通过《现金支付法案》（Cash Payments Bill），明确商家“不得拒绝现金支付”（除特定场景如自动售货机、线上交易外），成为全球少数立法保障现金权的国家之一，该法案直接回应了“无现金社会”对弱势群体的排斥：2021年，英国曾有超市、连锁咖啡馆因推广数字支付而拒收现金，引发舆论哗然，最终在法案压力下恢复现金服务。

英国央行也在推动现金体系的“现代化”，2023年，央行启动“数字英镑”项目研究，探索央行数字货币（CBDC）的可能性，但强调“数字英镑将与现金长期共存”，而非替代现金，央行与ATM行业合作，通过补贴方式鼓励在“现金沙漠”地区部署“共享ATM”（由多家商户共同维护），缓解取现难题。

地方政府则更侧重“在地化”解决方案，苏格兰高地政府推出“移动现金服务车”，每周定时前往偏远村庄提供存取款服务；威尔士的一些社区银行与商店合作，设立“现金代理点”，允许居民在指定商店办理小额现金业务。

未来的图景：现金不会消失，但“角色”正在改变

脱欧后的英国现金交易,或许正从“主流支付方式”退居为“补充性支付工具”，但其社会价值远未终结，可以预见，未来英国现金生态将呈现三大趋势：

一是场景分化，现金将进一步向小额高频、隐私敏感、数字基础设施薄弱的场景集中，如农贸市场、街头小摊、老年社区服务等，而大额交易、线上消费则由数字支付主导。

二是技术赋能，传统现金处理设备将更智能化，例如具备“无接触点钞”“AI防伪”功能的点钞机，以及支持“现金充值”“扫码支付”的多功能ATM，让现金与数字支付实现“软连接”。

三是社会共治，政府、企业、社区将形成更紧密的协作网络：政府立法保障底线，企业优化现金服务效率，社区通过互助机制解决“最后一公里”问题，确保“无人掉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