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史》读友群讨论会——会议记录(三)
会议时间: 2025年3月6日20:00-22:00
会议方式:企业微信群会议
主持人:会飞的鱼
参加读友:刘铁征、River、刘晓强、阿丹、丽丹、李培培、幸福草、李杨、清风、轩辕小龙
记录人:爱莲说
会议内容:就《创业史》第二部上卷进行讨论
会飞的鱼:各位老师、同学,大家好!今天是2025年3月6日,是我们读书群2025年第三次讨论会的日子。讨论的内容是《创业史》第二部上卷,第446页至585页,我先把这部分内容简要概述一下:
1954年**想出粮食统购统销的主意,郭世富打听灯塔社当头目的人选,听别人说梁生宝是社主任,高增福是副主任,欢喜是会计,驻村干部韩培生……他希望看见全区第一个农业社的成立和垮台。世富老大才明白了当前的新形势——不光把余粮统购去了,而且把农村平静的汪洋大海打乱了。现在,不是贫困的庄稼人和不贫困的庄稼人分化了,现在是富裕庄稼人开始分化了。
姚士杰家的创业史比郭世富家创业史还见不得人,姚富成他们挖土挖出了一堆银子,还有一个元宝,买地及牲口发的家。姚士杰痛恨老蒋兵败逃亡台湾,他把自己国民党党员证烧掉。
解放后,减租反霸、土地改革和互助合作这三大运动,把他们一个一个地从庄稼人里选拔出来。上级给下堡乡分下二百二十万斤的粮食任务,最终完成了二百四十万斤,超额完成任务,群众一片欢呼。
下堡乡支部大会的第一个项目,卢支书开始讨论高增福和冯有万入党的事。大十字、王家桥、郭家河和马家堡的互助联组长高增旺、王来荣、郭振华他们,热情地表示要学习灯塔社几个同志对互助合作的劲头,搞好自己的联组,郭振山准备联合他们办社。生宝不想让一个村里唱两台戏。
王瞎子去世,素芳哭得很伤心。
县委杨副书记对灯塔社进行深入探访,了解很多村里及人员情况,并参加灯塔社成立大会。
白占魁作为国民党兵痞,一直故意表现自己,最终的目的就是想当干部。魏奋和王亚梅对梁生宝不重视(白占魁)这个问题颇有微词。
下面有请各位读友分享读书感受。
刘晓强:我读完了第二部的上卷,同小说中的县委杨国华副书记的想法是一样的,就是想到了毛主席的著名教导——群众是真正的英雄,而我们自己则往往是幼稚可笑的。何以见得呢?例子很多,仅举两例。一是王瞎子死了,农业社的庄稼人埋完了死人在一起谈到了王瞎子。按常理呢,就是“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何况是一个已经死去了的人,肯定是说好话的,大家就说这老汉可怜。驻社干部韩培生——老韩,很严肃地不同意,他说:“华阴知县衙门八十大板打得他晕头转向以后,一辈子再没觉醒过来。是这样不?”他这个话是对庄稼人说的,我感觉到也像是对我说的,因为我也是很晚才觉悟,原来也没有心。这是我的感受,我接着说啊——庄稼人议论纷纷,都认为老韩的一句话说清楚了王瞎子的一生。梁生宝虽然没有上过学,识字不多,但他的阶级觉悟很高,悟性也好。他通过王瞎子老汉的一生,想到了王书记说过的——旧社会给我们党遗留下来两样事情,一是改变贫穷的生活,二是改变落后的意识。他知道改变生活,其实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困难;而改变落后的意识,才是我们党真正的负担。联想到这里,我就想到毛主席引导我们干革命搞建设,毛主席领导农民走互助合作化的道路,然后走上公社的道路,他就是利用集体团结大家走上共同富裕的道路。我看主席年谱里面,1959年的时候,主席就谈到了。我想生宝他们当时也是这样的,当时政权是先进的,只是经济落后,但是经济可以通过三年、五年、十年……我们一步步的,工人、农民、全国人民都能得到改善,生活水平得到提高。但是如果政权一旦落后了,就很危险了,譬如说我们当代是怎么样的呢?梁生宝通过送走王瞎子,他就总结说:“八十大板打得拴拴他爹,一辈子没堂堂正正活人嘛。旧社会叫庄稼人受穷,这算啥哩?最可恨的是把挺精明、挺有力气的庄稼人,性气给弄歪了。”这说明旧社会是把人变成鬼的,王瞎子最后也成了鬼。梁生宝学过社会发展史,他很会活学活用,他非常聪明、非常智慧,这个庄稼人不得了,他说“要是一千年以前,庄稼人们就象咱现时一样,把田地、牲畜、大农具凑在一块堆,大伙商商量量订计划搞生产,多好呢?大伙都好好劳动,按规程分到各人的一份。谁也甭占别人劳动出来的东西。互相帮助,甭互相妨碍。互相提意见,就象咱农业社现在这样。那么,谁还能欺负谁呢?谁还能害怕谁呢?谁还能把谁不当人呢?人人都志气刚强。吃的、穿的、住的、用的,样样都有。要是那样,拴拴他爹一辈子会是啥样子呢?他劳动那么好,会那么低三下四吗?他心眼那么多,会办事那么蠢吗?鬼!他比谁也强!他比谁也精!……”生宝当了主任,社员们都说“主任说得好,可是那个时候没有**啊。”可见毛主席领导的**在当时的群众中的威望、威信是很高很高的。生宝说:“现在有了**领导,指明了这条路:大伙可要真心实意爱咱社,可不能三心二意啊!”我看这里想到,现在也是**领导,指明了是走私有制的道路,跟梁生宝所走的道路不一样,我怎么不三心二意呢?这是我的思想。
第二,在灯塔社成立的大会上,县委杨副书记的一句话叫人非常难忘,他说:“群众自己教育自己。虽然**认为社会主义是最好的生活道路,但是**决不把它强加给任何一个庄稼人。”……分田单干、小农经济,多少人又回到了王瞎子的时代。
下面是我的一点总结,我们不是为了读书而读书,培根说:“读书学习使人心情欢愉,令人神采奕奕,令人增长能力。”我读《创业史》是沉重的,《创业史》不是一个虚无主义的小说,是历史。如果沿着毛主席设计的道路走下去,肯定是金光大道,是艳阳天。现在我们也不要气馁,我们是唯物主义者,要辩证地看待事物,要分清敌我、明辨是非,要向梁生宝、杨副书记这样的好人学习,要同姚士杰这些坏人作斗争。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胜利一定属于走毛主席革命路线的人。最后我要说的是,人民是要走社会主义道路的,人民是真正的英雄;那些走私有制道路的人是愚蠢的,是幼稚可笑的。谢谢大家。
River:读了这一段,有两个情景是我以前没有想到的,对我来说印象特别深。第一个是高增福和冯有万两个人作为预备党员即将成为正式党员的时候,组织上让他俩都发发言、说说话。高增福说:“从今向后,(我成了一名党员)我要站党的立场,不能站贫农立场。”这话我一听,觉得很不一样,跟我们想象得不一样。他(高增福)进一步解释说我们**员要依靠贫农,但不能站贫农立场。这个话是什么意思呢?贫农尽管是我们革命依靠的主要力量,但是作为贫农的每一个个人,他都是有私心的。这个时候你说你站在贫农的立场,你就不是站在所有贫农的立场,你是站在某一个贫农的立场。我为什么要在党的立场呢?这个时候的党是一片公心的,所以说只有在党的立场,才能够真正站在所有劳动者的立场。这是我自己对高增福这话的理解,如果理解不对的地方,请同志们指出来。第二个给我印象特别深刻的是——当时县里农村组的组长魏奋同志到农村去调查研究,他给县委书记打了一个报告,报告里魏奋认为,以他对郭振山和梁生宝的了解,他觉得郭振山这个人能力强、组织力强,而且是老党员;而梁生宝过去有男女问题,不但跟村里的改霞,还跟村里的有夫之妇产生过情愫,这个同志不太可以信任。县委书记对这个事儿很重视,找到县委副书记,让他亲自去现场看一看,是不是这个情况。县委副书记觉得不太可能,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儿呢,然后去找魏奋核实这个情况。这个时候魏奋已经意识到他错了,他也经过调查研究,认为他的说法、想法是完全错误的。副书记对魏奋的批判,认为他的主要问题,不是看人准不准确,主要的问题是不尊重党组织。这个话我听起来特别新颖,这件事情怎么是不尊重党组织呢?副书记向魏奋解释:你本身是县里派下来的,你直接可以去向县委书记汇报。但是实际上,从你这个层级到县委书记还经过两个层级,你要经过乡里、区里,最后你才能到县里。但是这两个基层组织,你全都没有去汇报。你不一定要完全相信基层组织,也许基层组织党员之间形成了一个联盟或者帮派什么的,这是有可能的,但是当时首先你应该向他们汇报,你也可以有自己的想法。这个确实是——当时的党组织之所以能够维持清廉,之所以不偏听偏信,之所以保持活力,我觉得这一方面特别关键。我们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批判了过去,说过去思想僵化啊什么什么,但是我们发现,现在的党员组织更僵化了。我们会想到好多好多过去的国营经济,或者是人民经济的时候,确实是有僵化的事情,有人浮于事的事情,但是有基层党组织,这种不符合实际的调查研究会很快地得到更正。我还有一个感受,当时上级传达精神是特别特别细致的。比如说梁生宝的合作社,要求只能有30户农民入社,有很多想入社而入不了的。副书记说这确实是上级的指示,人要少,因为是试点。我就想,因为昨天和今天正好是zf工作报告(出炉),我也试着去读一读这个报告,看看有没有什么新东西,发现我们现在的报告完全读不懂。有一些也是写了,比如说要成立一个基金,这个基金主要是投科创企业。那么是谁跟谁成立的基金呢,基金的规模是多少,是用股权的形式投,还是用现金投,还是怎么投,完全没有,就有一个框,每一样东西都是框。我很难想象下边基层怎么办呢,怎么做呢。这确实是我们需要读这本书,我们现在的党员也好,政府也好,是需要向当时学习的。我们也看到了那个时代各级党支部、党员是多么充满生机和活力,是多么的斗志昂扬!
阿丹:刚才听完River老师分享,我又重温了一下关于杨国华对魏奋的批评,我才发现我一开始读的时候好像没读懂这段。刚才听River老师说才明白他是从组织程序上就错了,这是刚才的一点儿感受。这部分章节让我印象深刻的是素芳。王瞎子死了,素芳哭得昏天暗地,众人不理解,以为她是为公公死了难过,但其实她哭的是自己的亲爹赵得财,多日来内心积攒的羞耻、懊悔等无法言说的情绪通过这种方式彻底释放了出来。
看到素芳以及她亲爹的经历,就想起以前经常听到的一句话,“旧社会把人变成鬼,新社会把鬼变成人”。联想起去年读高尔基的《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三部曲以及左拉的《萌芽》,我就有一个强烈的感受,那样的社会太令人痛苦了,那种痛苦不仅仅是由于物质生活的贫苦,还有精神生活的贫瘠匮乏——人们以嘲弄、践踏他人为乐,生活没有任何高雅的追求,很多人整天就是酗酒、赌博、乱搞男女关系。看书的时候我就在想,这样的社会,让人看不到一点希望,不改变能行吗?
如何能变成一名“新人”?通过这部小说,我们看到素芳的变化原因,一是切切实实看到了从互助组到合作社的光明前途,二是不断地接受思想改造。灯塔合作社即将成立,妇女社员们也天天聚在一起接受思想教育,控诉旧社会以及自我剖析。素芳虽然从来没有在会上发言,但她的思想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一方面,她由其他人发言认识到旧社会对人的摧残,进而意识到自己爹爹是受人诱骗导致家道中落,因此对爹爹的态度从埋怨变成了怜惜、心疼。另一方面,她也认识到“自发道路”确实不可取,为自己丈夫曾经退出互助组的行为感到深深羞愧。以前听铁征老师讲过,人之所以成为人,羞耻感是非常重要的。素芳的变化,向我们展示了成为一名“新人”的必要条件。
正好今早读孔老师的《六神有主》,有网友向孔老师提出了如何“树人立人”的问题。我把孔老师的回答给大家分享一下:“新人的产生,也是如同从猿到人,可能要经历数代的斗争和反复。用鲁迅的话说,正如煤的形成,要牺牲大片的森林,才能产生一小块儿煤......说到我们,既要努力奋斗,又不能着急焦躁。从今天的情况来看,新人只有爱国热情是不够的,只有斗争精神是不够的。新人必须有学问,必须有智慧,必须有韬略,而这些素质的缺乏,当年就让毛主席操碎了心……”孔老师的这段话中,无论是爱国热情、斗争精神,还是学问、智慧、韬略,我距离这些要求都很远。而我们现在身处的环境,跟素芳所处的时代又不同了,但是不管怎么说,就还是要老老实实学习,通过点滴积累提高自己的智慧。
River:真的,你看在这部书里,新中国走集体化道路固然很艰难,需要和旧思想去做斗争。但是我觉得,相比今天,那还是相对容易的。一个是当时的人呢,确实就一无所有,你说集体了,就很容易,最多也是这家有一匹马,那家没有。如果现在我们再走集体化道路,再去分家庭财产,那就太难分了。另外最重要的还不在这儿,过去的人,你想拉动人的情感,一下子我们就能有这个阶级意识,特别容易——一诉苦就行了。一诉苦,大家在旧社会里头都有类似的苦难,一下子大家的情感就拉到一起了。我们现在用一个什么样的条件,也让大家的心一下就拧成一股绳?靠诉苦可能已经做不到了。现在再走集体化道路,我目前看好像几乎不可能,是特别难的一件事儿,用什么样的条件去做呢?
刘铁征:这个合作不是说把家庭财产合到一块儿,合的是生产资料。种地嘛,有提供农具的,有提供牲口的,大家把这些东西登记在册。它类似于一个“股份公司”,大家带着这些东西入股,成立一个大的公司。你要说一个人一下子就拥有这么多的生产资料,那不可能,做不到,你提供一点儿,我提供一点儿,大家就成立了一个“股份公司”,工分类似平时的工资,但它跟工资又不一样,所有人都享受年终的分红。它是这么个形式。说到团结,说到集体化,我去年去河南修武县,他们把农民组织在一块生产,但是收入还各是各的,还不是能够做到南街村、周家庄那样。
我想接着说刚才提到的魏奋,魏奋我也觉得这个人物挺典型的,因为他一直在县里,这是第一次来基层,他为什么一有事儿就找县委书记?我感觉这是一种封建社会以来的奴性吧,他要找一个最大的青天,他认为官大的就好使、就说得算,他心里是没有基层领导的。他这幸亏就认识个县委书记,估计他认识地委书记,说不定他直接就找地委书记;要认识省委书记,他肯定就得找省委书记。对他来说,官大是最重要的。孔老师前两天有个微博被删了,里面有个图片说“人以是非定立场,奴以立场定是非。”我们容易以为谁官大谁就对,然后找一个大老爷。所以魏奋越过基层,就等于把基层抽空了,直接地面向上面。基层是很实在的,看不见基层,就是把基层完全抽空了。所以现在的问题是,整个精神被抽空,说的都是虚了冒套的话。包括上次去见孔老师,孔老师谈到了歌曲的问题——毛主席时代,儿童有儿童的歌,少年有少年的歌,青年有青年的歌;部队有部队的,工人有工人的,而且煤矿工人有煤矿工人的;空军有空军的,海军有海军的,陆军有陆军的,骑兵有骑兵的……唱歌的时候,主体性非常清晰,我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现在整个人完全被抽空了,天天唱爱啊爱啊,非常非常空洞。我觉得魏奋其实就体现出了这样一种问题,把基层、实在的东西抽空了。
我还想说一下姚士杰父子,姚士杰还挺让我“敬佩”的,人家可以算上是个孤胆英雄了吧。你看,一个人对抗全村 。他们富户得势的时候,郭世富就跟他来往;一旦富户不得势,郭世富赶紧跟他划清界限。姚士杰类似青松岭里的钱广,他还留一张国民党的党证。谁给他钱吗?谁给他经费吗?不像现在的公知,美国还给经费;没有人给他经费,也没有给他任务说“你要负责破坏社会主义”。没有,没有人,就是自己一个人。他也是个“有信仰”的人,只不过他信仰的是私有化,信仰的是人吃人。人家是不改初心的。还有他父亲姚富成太有心机了,为了他的一百多两银子能够堂堂正正、大大方方地拿出来,订了一个三年计划。姚富成相当于是个自媒体——他先编一个故事,大家都不信财神,都只信土地;他开始标新立异信财神,信信信,三年以后挖出一包银子;之后大家之间兴起了信财神的风气。姚富成主要是为了把他的银子洗白,他要是想法多点儿,他事先囤一批财神,把他们县的财神都囤积起来,靠卖财神他也能发一笔。这太可怕了!银子一直埋在地里,不是放在自己家,整整埋了三年,中间一直在讲故事。所以人家是很努力的,而贫农、劳动人民、无产阶级一有点儿什么风吹草动,听着点儿什么八卦,就……在这一点上,不得向姚士杰爷儿俩学习吗?
还有团结,靠什么团结?我们这不也是个集体了吗?我们也共同生产,生产讨论文稿、生产思想。大家有一个共同的爱好,有共同的愿意为之而花费时间去做的一个事儿。文艺作品是很重要的一个纽带。
丽丹:上半部分看完以后,感受特别的多,一边看一边学习。刚好到了年初,年初我们支部里面会有一个组织生活会——批评与自我批评。我想到了小说当中有一段支部大会的时候要讨论高增福和冯有万入党的事情,我这个版本是481页,作者在这个地方借助生宝表达了工农结合的意义。原话是:所有的庄稼人,对历史来说,都推动社会前进。不过当他们仅仅通过在田野里诚实地劳动,在庄稼院细心地经营耕畜和家禽,在市集上公平地出售农产品……来尽历史义务的时候,社会前进得太缓慢了!几乎要隔过许多年,你才能感觉到生活似乎发生了一点轻微的变化。在那个时代,庄稼人里头也有饱受过惨痛生活磨练的一部分人,非常不满意兄弟之间和邻居之间为了一点可怜的家业,互相竞争、互相忌妒、互相仇视,甚至互相打得头破血流。他们艰难地熬完了自己的一生以后,常常是憋着一肚子气死的。只有当他们的子孙和工人阶级有了联系以后,社会生活的变化才进入了历史的暴风雨时代。读这一段的时候特别的感动,身体会激发出一股力量。我很长一段时间整个人是抑郁的、焦虑的状态,慢慢慢慢地离这个状态远了一点,就是在这样的阅读过程当中离那个感觉远一点了。虽然自己还是特别的微小,能做的也很少,还应更多地学习,学习,学习。但是在这个过程中,自身的力量慢慢生发起来了。刚好看了韩毓海老师在毛主席诞辰130周年的一个讲座,讲座里观察员提到了同样的问题,他的问题是:中国当代的年轻人对国家的前途和命运是充满着信心的,但是在个人的命运和前途上又是非常悲观的。他觉得这是非常矛盾的状态,确实也是这样的。包括我自己身边的很多人都是这样的状态,好像我们自己生活在一个挺好的时代。提问者说毛主席那一代老一辈革命者当年在延安物质是不丰富的,精神是非常富足的;去延安的年轻人,包括生活在整个时代的人都是没有迷茫和困惑的。但是当代的年轻人会有前面说的那样的状态。韩毓海老师回答了他的问题,他大意指:个体对于所处环境的认识,毛主席那一代人认识到国家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但是我们现在可能很多会觉得“厉害了我的国”——经常是这样的一句话,我们被媒体洗脑也好,或者说其他各个方面也好,好像少了那种危机感。但其实生活在个体的具体的情境当中,无论是在职场,或者是平常的一些人际交往当中,其实那个感觉是非常不舒服的,但是好像离开了那个地方,就会立马忘记掉——其实我们就是处在那样的一个状态,就会盲目地认为现在是一个盛世。所以他提到了这个点,然后就是关于我们那个组织会的发言,其实跟往年一样吧,大家都是套路,就讲一些很书面的东西,很套路的一些话。但是从增福和有万入党的这个过程来看,无论是他们自己还是他们的介绍人,或者说是书记等,他们的发言都是非常落实的,非常脚踏实地的。尤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增福和有万他们的初衷并不是为了入党而去做这样的一些工作,他们本身就是这样的,骨子里面就是有这样的一种“从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精神)。这跟白占魁的状态是完全不一样,白占魁自始至终就为了要当一个干部。所以他们发言的这个部分其实对我还是挺有感触的。
River:这个还真是,你看小说里对白占魁的描述,因为姚士杰和白占魁有相似的地方,他们都曾在国民党里待过。姚士杰有国民党党证,白占魁在国民党军队中服役过,好像就是说受这个旧的传统比较深,然后白占魁才是这样——我就要当个领导。他也确实是发自内心地支持合作社,也确实是比别人干活干得多,不怕脏、不怕累。我们现在社会里的问题,就是现在我们说谁要是入党的话,大概情况就都跟白占魁差不多。谁说我入党我就是为了解放全人类,好像没有人敢开这个口吧,或者说我就像梁生宝这样式儿的,带领大家走集体化道路,这个也都不现实。那就是说大家入党的初心可能就是白占魁这样的,但是我们好像也没经受过旧时代的毒害呀,或者是在旧军队待过。那我们形成这白占魁这种意识是怎么来的呢?这事儿还值得研究啊。
丽丹:刚刚River老师说的这个点,本来也是我想提的一个问题,其实这也是我看小说的时候,我觉得梁生宝对于白占魁入合作社,他是非常坚定的,甚至比书记他们要站得更远,或者说看得更远一点,或者说他对这个事情本身他是更有信心的,他并不认为或者他更愿意去接受这个挑战。白占魁这个人本身就是刚刚River老师说的,他不是某一个人。就比如我自己身上很多地方就是白占魁,我其实就是困惑怎么样去跟我自己身上的这个白占魁去做斗争,或者说身边就是有一些比我还更白占魁一点的白占魁,怎么样跟他去合作去做工作。其实这就是我的一个困惑,我会觉得好像我们那个组织生活会吧,大家都在那里空话、白话、套话,但是我又做不了什么,我只能说是意识到了……
刘铁征:如果你真正的有共产主义信仰的话,现在你是个地下工作者。你不要认为人家跟你是一条心的。
丽丹:我现在慢慢地意识到了。
刘铁征:你看人家姚士杰,姚士杰幻想着怎么去团结别人,但最多是拉拢拉拢郭世富,不会随便地去找高增福去团结、找梁生宝去团结。首先看谁对社会现实有意见,在旁边敲敲边鼓,看他是否开始有一些不满的情绪……人家觉得是盛世、啥都挺好的,你去宣传就是反动宣传,人家会觉得你是坏人。不要着急做事,我们先把自己做好。孔老师说得有文化、有韬略、有智慧,咱们现在啥也没有呢。说到文化,梁生宝不识多少字,他也没像郭世富和杨加喜一样读过《朱子家训》,但是从梁生宝身上可以看到很多《论语》中的话,比如说“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我不担心别人不了解我,我担心没有了解别人。这一点我是做不到的。因为郭振山还不是一个阶级敌人,而且他又是党内很有能力的一个人——有能力的干部太缺少了,你把他放弃的话,对党肯定是个损失,你要尽量地去拉着他。这种情况下,对梁生宝来讲,他就宁可给魏奋不好的印象,魏奋觉得他唯唯诺诺——郭振山说什么了以后,梁生宝就说不出来啥了,其实,人家梁生宝就是给郭振山面子,不是那种面子,就是尽量地要给郭振山这样的一个——让他在组织里面感觉到温暖。梁生宝他根本不在乎,说:哎呀,我不说话,别人会不会这样想我呀,我会不会怎么样啊。他绝对是达到了圣贤的程度。还有那些富农、富裕中农说等着看灯塔社的笑话的时候,高增福特别生气,就跟梁生宝讲,梁生宝就说反话要正听——咱们现在啥也没干,那难道人家就说你好吗?人家说哎呀,你可能不行,这不也很正常吗?正是因为他们说你可能不行,所以我们就更得时时处处、小心谨慎地把这个事儿做好。如果这个时候我们觉得说我不行的人是坏人了,但是其实真坏人会说你——肯定特别棒啊,肯定什么都行,把你夸得飘飘然。像故事里面讲的那个书生一样的结果,游山玩水,连试都没考成。的确,梁生宝身上有太多太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品质。
爱莲说:刚才铁征老师说的有关梁生宝的品质,对我很有启发,我看书的时候也觉得梁生宝很伟大,我读一段书中原话,就是在支部大会上,当听说郭振山也想要成立一个合作社,梁生宝的心理活动——生宝心里头还在坚决地想着:“不!振山同志!我不让一个村里唱两台戏!我要争取你!我要把你从油嘴杨加喜和水嘴孙志明他们那里夺回来。你和他们暂时搞联组吧!你和他们长久搞下去了,对你、对党、对五村的互助合作,都没好结果。我舍不得你,振山同志,你有能力!”读完很有感触,很受感动,觉得梁生宝和郭振山真是高下立判。还有这次再读的时候,觉得我们的党当时制定政策的时候,很多文件,包括毛主席和很多领导都强调自愿,而且真正落实自愿。合作化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也还是有不参加合作社的个别人,也没有强迫他们参加。三年yi情把我搞得很郁闷,我想起看过的电影《姐姐妹妹站起来》,解放后改造她们,为了防病给她们打针,但是有些姐妹不理解,害怕有问题,也没有强迫她们,而是耐心说服教育,因为这为了她们好嘛。最后,我想说的是有时候觉得自己思想是歪的,我能共情梁大老汉,甚至是王瞎子,但是不能共情素芳。所以要改造自己的思想,跟老师同学们读书,多听多学,一点点改造吧。
李杨:我在腾讯会议听过两次读书会,我主要是想听听大家的感想,向大家学习。我好几年前是在喜马拉雅听的《创业史》,因为没有时间,这次也是听的,听的也不是很全面,没有纸质书那样仔细,但是里面有很多描写得很精彩的地方,包括刘继明老师前不久讲的社会主义文学高峰的时候讲了柳青。如果柳青到了后面这几十年以后,可能也会像公知一样变节,这是有可能的。因为我看到一个描述,就说他虽然是驻村啊,几十年在农村,写很多的农村作品,主要是时代,包括我们读书会聊这些,主要就是来证明革命导师的那个论述——人是时代的产物。因为结合故事里面的那些人物,联想到我自己的亲友,我就想,确实是如革命导师讲的一样,千真万确,没有作假,不是夸大其词。包括那些作家写的很多,《山乡巨变》等作品也主要是时代的产物。就像刚才爱莲说同学讲的不能同情素芳那样,其实我身边就有关于真正的农村的体会,或者当工人的体会,或者当兵的体会,如果有工农兵体会,人又到了三四十岁以后,对生活的一种磨练,可能就会有感触。如果他比较有点敏感度的话,我想他的认识应该是会有一些的;如果是说实践经验不足,还年轻,他毕竟是听来的、看来的,可能就感触没那么深了。就讲素芳,其实她是很命苦,她也是时代造成这个样子,她性格是很活泼的,人长得也很漂亮。她其实也并不像爱莲说同学觉得那样——她的生活作风不好,这个评论是有失偏颇的,她就是爱慕梁生宝,这也是一个正常的。很多的传统观念人认为,这样的女人就是很不正经,其实并不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爱英雄、爱时代的英雄更是人之常情。她只不过是在那样一个时代,梁生宝也说了你的问题要等几年以后再说。包括梁生宝这个人物,英雄人物,后来听说他的原型后果是不大好的。有的说《金光大道》里面高大全的原型不大好,包括搞农村新型合作医疗的覃祥官,晚年都很悲惨。就是时代嘛,正直的人、善良的人肯定是首先要在一个颠倒的社会里面要遭殃的,这是肯定的。所以刚才听同志们讲每个人的那种感受,我就在想,包括这个素芳,前三十年的时候,肯定是往上走的,到了改开以后,肯定要往下走。我指的是大多数情况下,能经得住考验的人其实并不多,要不然谈什么时代呢?那不是每个人都是所谓的圣贤了嘛。所以说,孔子的儒家思想说的很好,很全面,也很好听,其实这些东西都是毛主席那个时候有批判的,我就不再多说这个,所以说我们尽量不引述,我觉得不应该引述所谓的那些传统文化里的东西,因为我们有太多的实在的东西、实用的东西、科学辩证的东西可以阐述。要不然很多人容易被带歪,明白的当然什么都可以用,包括儒释道都可以用,但是有些年轻人、生活阅历少的人就不一定那么快地融会贯通。郭振山这个人物除了在毛主席前三十年不吃香以外,在任何时代基本上都是这样的人吃香。像姚士杰、郭世富这样的人,都有一种精英观念,骨子里有一种韧性,鲁迅讲很佩服这些有韧性的人。反而是右派、自私的人比较有韧性,普通人是很少有韧性的,因为普通人并不是那么想出人头地,很平和。受打击当时会有点儿生气,过后又恢复了,这就是普通人。所以绝大多数人都是吃时代的饭,只有少数人是“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包括素芳,农村比较明显,城里能比较隐蔽,——就是偷人这样的事情。我印象中,在生产队的时候很少听到这样的,大人看到小孩子,不是自己家的也很亲热的。好像没有太大差距,很穷、家里很穷这样的没有。但是一分田单干就不一样了,穷一点的和富一点的,包括亲戚之间马上就分化了。所以刚才晓强老师说现在人统一不起来,我觉得还是时代的问题。不是说不能走合作化和公社的道路,是政策不允许;政策允许的话,马上就可以走起来。主要是社会制度走什么大道的问题,而不是说底层老百姓。底层老百姓主要是跟着政策走的、跟着大道走的。大道走好了,小道自然而然就能往金光大道走了。包括现代人不团结,是人为制造的不团结,而不是真的不团结。
River:刚才李杨说的梁生宝只属于那个时代,我不能同意。电视台曾经采访过柳青的女儿和当时很多对柳青熟悉的人,梁生宝在社会中是有社会原型的,“梁生宝”去世那天正好下着大雨,雨下得特别大,全村人冒雨给他送行。我觉得无论在哪个时代,梁生宝都算成功的,因为我们判断成功的标准,是我们能活在别人的记忆中,梁生宝用他的生活实践向我们展示了具有人生价值的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确实活在了全村人的记忆中,而且当时送行的有柳青的女儿,也有县里的领导,也就是说梁生宝得到全县尤其是他们村的村民的一致认可的,这一点是不能抹杀的。绝对不是仅仅在他那个时代,因为改开以后梁生宝仍然活着,在改开的时代,尽管他不像以前那样生龙活虎了,但是他仍然是受到人们尊敬和尊重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全村人冒着瓢泼大雨去送葬的。
李杨:我说一下啊,他(柳青)是什么时代创造了这样一部作品,还是那个时代创造的。人是时代产物,这个是什么意思呢?就是你刚才说的这个意思是吧。后面不可能有这样,包括南街村,南街村也是在80年代抓了一个空档、那个口子,现在搞的话,搞不起来,不会让搞的,包括周家庄啊、刘庄啊,都是找了原来跟他们共过事的一些领导。所以说人是时代产物,这句话是没错的。现在尊重不尊重(梁生宝),肯定是尊重,尊重他以前,不是现在(后面)的是吧。
刘铁征:梁生宝和高增福在合槽前有一个对话,梁生宝说他们以后做工作有三条——甭骄傲,甭任性,甭大意。我觉得这三点越想越了不起,说起来好像很简单。“甭骄傲”,我还得说《论语》:“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已。”周公是孔子的偶像吧,哪怕有周公之才,但如果他是骄傲、吝啬的话,那其他方面就不值一看了。说起骄傲,郭振山有一个很大的问题,他眼睛盯着他自己,他觉得我能、我行、我厉害。所以真正做到“甭骄傲”,特别当我们取得一点儿成就的时候能做到“甭骄傲”是很难的,很容易翘尾巴。“甭任性”,人容易情绪化,理性不能时时刻刻地监视我们的行为,一有什么情绪了、一有什么想法了就想马上付诸行动。这本质上还是动物性,动物有了想法以后就去做,它不会有理智上的分析和考量。“甭大意”,这也是特别难的,因为我们一旦有情绪了,不管情绪好还是情绪不好,都容易大意,就容易不去注意那么多了;另外就是糊弄啊、不认真啊,鲁迅批判中国人很重要的一个就是不认真的。所以梁生宝好像随口一说“甭骄傲、甭任性、甭大意”,但这三点都非常重要,而且非常难以做到。
River:小说里我看到,当时村干部卢书记吧,说梁生宝和郭振山他们两个都是有能力的人。他对郭振山的评价是郭振山有能力、不公道,梁生宝是有能力又公道。他这个公道到底是指哪一方面呢?因为他没有具体说,我想是梁生宝能够让所有的贫农都入组显示出的公道,还是别的方面的公道。他(卢书记)看出来郭振山只是挑这个有能力的,或者是家里条件殷实的来互助。而梁生宝是不挑人的,甚至是像有一些有毛病的人,像白占魁这样的梁生宝让他参加,是在这方面显示出来的公道吗,还是在别的方面?是哪块儿能体现出公道这个事儿呢?后边也提到公道,这个书在这方面可能还是很重视的,但是没有具体说。
刘铁征:在那个时代,对一些个人人格、品质还是比较重视的。你一说公道,大家都明白,这也是评价一个人的道德品质很重要的一个方面。现在我们已经不太重视了。比如说公道,可以说是不偏不向,但郭振山不行,他一开始土改的时候就分了好地,而且很多事儿他想的都是自己,他有私心。相对来说,梁生宝没有私心。老百姓说这个人挺公道的,就是他相对能够站在比较公正、客观的立场上看待问题。梁生宝如果像梁三老汉希望的那样子,爷俩加上他妹妹使劲儿干,那很快也能发起来,但是他想的是那些贫困户怎么办呢。动物一般让老弱病残自生自灭了,人如果也这样就变成动物了,我们作为人不能让困难的人自生自灭,所以去帮助困难的人。这是我们跟禽兽不一样的地方。
刘铁征:像高增福说的那句话——我站党,我不站贫农,这话一听,这不是人民立场嘛。对群众来讲,很多贫农是希望二次土改的,对吧?把这个中农的地也给咱分了,把中农的牲口啥的也都给咱分了,把富农的也分了,把富裕中农的也分了,这样的话,我们生产资料更多,是不是就更好了呀。包括活跃贷,那贫农想的当然是尽量的能够借到活跃贷了。作为老百姓来讲,作为贫农来讲,还没有合作的意识呢,因为合作它是现代社会的一个东西,它是几千年所没有的。郭世富也不愿意分家,但是他只能是说他们哥儿仨不分家,他不能说任老四啊,梁生宝啊,高增福啊,把这些人也看成他一家人,他做不到这个。那我们就得超越这些东西,我们不是一个家庭的,但是我们也合起伙儿来,这是现代社会要求的人有这样的一个组织性,有这样的一个团结。在传统社会里面,不需要组织,也并不需要团结。所以大家的认识,像刚才River讲的,他说我们没当过国民党人,我们也没当过国民党兵,那怎么现在很多人的想法跟国民党一样一样的呢,甚至比国民党还坏呢。其实是因为文化没变,资产阶级的教育没变,剥削阶级的教育没变,所以文化它是起到最关键的作用的。我们虽然经历了革命,我们生活在新社会、新中国,但是我们多数人的想法跟王二直杠没区别、跟姚士杰没区别、跟郭世富没区别,甚至还不如人家郭世富。所以说根本上还是文化的问题,不是简单的说推翻一个政权的问题,就是黑格尔说的那句话:当奴隶推翻了奴隶主的时候,拥有了奴隶主的财务的时候,他们在思想上就做了奴隶主的奴隶了。
River:说到立场和道德这方面的关系,我也想到小说里郭世富,还有杨加喜,杨是读了《朱子家训》,郭世富是从杨那知道的。《朱子家训》大概能代表传统道德,而且郭世富确实每一件事情都按照《朱子家训》去做,他确实也是发了家。但是我们知道,他发家的真正原因还不是因为《朱子家训》,我们读小说会发现郭世富也好,姚士杰也好,他们发家都是跟官僚或旧时代的什么势力相勾结而发的家。传统文化里这个道德和他看起来混得很好之间是一个什么关系,怎么理解这个事儿呢?
刘铁征:他没按照《朱子家训》去做。《朱子家训》里面说“勿营华屋,勿谋良田”,就是不要建大房子,郭世富满脑子想的不都是怎么造大房子吗?小说一开始不就是他在那盖新门楼儿吗,还买良田。还有“与肩挑贸易,毋占便宜;见贫苦亲邻,须加温恤”,这郭世富有哪一点做到了?“刻薄成家,理无久享”,要是太刻薄的话,就没法儿享福享久。“伦常乖舛,立见消亡”,还有“重资财,薄父母,不成人子”,他这不都反着来的吗?“见富贵而生谄容者,最可耻”,看见人家有钱就一脸谄媚,最可耻。“遇贫穷而作骄态者”,遇到穷人就做出骄傲的这种态度。“贱莫甚”,不要太贱。“勿恃势力而凌逼孤寡,毋贪口腹而恣杀生禽”,这个倒和他没啥关系。“施惠勿念,受恩莫忘”,你给人家施了恩惠,就不要再想着了;受了别人的恩,不能忘。所以这些他没有做,他是挑里边对他有用的,比如说“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自奉必须俭约,宴客切勿流连”,他确实是这么要求自己的,包括洒扫庭除、内外整洁呀,不要奢侈浪费呀,不要过量饮酒啊,等等,这些他是能做到。但事实上,他并不是按照《朱子家训》要求来的,他把这里他能理解的、他觉得对他发家有帮助的挑出来,他认为他就是最接近《朱子家训》的了,事实上不是这样的。所以呢,郭世富口口声声说“我按照《朱子家训》在做的”,如果不知道的话,就说《朱子家训》是坏的呀,居然是让郭世富变成这样的人。但其实去读了以后,发现不是这样的,难道这个锅能让传统文化去背吗?能让《朱子家训》去背吗?
李杨:那刘老师,你认为中国几千年的文化跟传统文化的反动性没有关系?
刘铁征:既然是文化,既然几千年,当然有精华有糟粕。像那句话说的“不能把洗澡水和孩子一块儿泼了吧”?
李杨:毛主席那个时代批判儒家文化。
刘铁征:毛主席说过孔子的很多话,其中毛主席说过孔子是闹革命的。
李杨:你说的这个我也知道。
刘铁征:我们不在这个地方具体讨论这个吧,大家见仁见智吧。
李杨:我觉得你好推崇,动不动来引用一下。
刘铁征:问题是孔子说的哪句话错了?我刚才引用的话……
李杨:说的话没有错。但是“外儒内法”就是假的。
刘铁征:你有没有从头到尾读过《论语》?
李杨:肯定读了,都是好话。
刘铁征:有没有一句一句地读?有没有把这个东西放在自己身上,说这个东西对于人的修身是有坏处的,这个对于培养人的道德品质是有坏处的?
李杨:没坏处,但是不可操作性。
刘铁征:怎么不可操作了?哪句话不可操作了?
李杨:我没看到几个,包括当年**那样的人也没几个按照这样说的去做了。
刘铁征:真正的**人恰恰是践行了传统文化中的精华的。
李杨:但是我觉得你太喜欢引用这个了,里面每个人物都引用一下。
刘铁征:我没太喜欢,我不过引用两句。我引用两句你就说“我太喜欢引用了”,那反过来说你是不是太反对传统文化了?
李杨:其实我们都在用传统文化优秀的东西,但是我们也批判它假的东西。
刘铁征:我刚才说的哪个是假的?可以批判,批判没问题。
李杨:大多数人做不到的东西就不能说它是有益的。
刘铁征:梁生宝做的事情,你认为社会上大多数人能做得到吗?
李杨:做不到啊。
刘铁征:难道梁生宝是个虚伪的人吗?
李杨:梁生宝不是虚伪的人,他就是在那个时代。现在为什么没有梁生宝?
刘铁征:你认为他那个时代多数人能做到梁生宝那样吗?
李杨:多数人做不到,但是跟他学。
刘铁征:如果大家都跟他学的话,文之革是怎么失败的?
李杨:文之革失败肯定有这个原因,但才几十年,可以慢慢学啊。
刘铁征:那谁能做到毛主席呢?难道毛主席也是虚伪的吗?
李杨:没有那个时代,毛主席也出不来,但是不能说毛主席这个人物就是不可学,只能说学到什么程度。
刘铁征:这样很双标啊。
李杨:怎么双标呢?
刘铁征:你说孔子的话大家做不到,所以他就虚伪。那梁生宝也好、毛主席也好,他们说的话多数人也做不到,那你想说什么?
李杨:他是维护精英的,那是精英才能做得到的东西。
刘铁征:那如果我们没生活在那个时代,我们怎么办?躺平吗?我们已经不生活在那个时代了,那我们说“人只能被时代所左右”?我们就别想着要成为梁生宝?那我们讨论这个东西干吗呢?我们读这个东西干吗呢?
李杨:现在是辩经,现在是理清这个是非。
刘铁征:理清这个是非的前提,是我们对传统文化有深入的了解。
李杨:如果拿传统文化来开导的话,那我不接受,歪了,我只能这样说。
刘铁征:歪和正不是你个人能决定的。
李杨:当年文之革之所以失败,就是那些人受所谓封建思想的影响。不可能文之革几年就把它冲垮的。包括后来的二代。
刘铁征:那你觉得资本主义、资产阶级文化是传统文化吗?
李杨:不是传统文化,但是它也有传统啊,资本主义就没有继承吗?不是私有制的继承吗?
你把传统文化说得太高了,我觉得。它有精华,我们做事,包括逢年过节都是。
刘铁征:你承认它有精华吗,我不过引用了两句,第一句我说不要担心别人不理解你自己,第二句是说不要骄傲、不要吝啬,这两句有什么问题吗?
李杨:你说这没有问题,我是说在这样一个读书会。
刘铁征:在这样一个读书会大家难道不能各抒己见吗?
李杨:当然都能。可能不应该在这样一个地方聊这个吧,因为你毕竟好像是这方面专家。
刘铁征:不是在哪个地方,在任何地方大家肯定都是想说什么说什么。但是说话要言之有物啊。
李杨:我觉得我言之有物啊,怎么会没有言之有物呢?新中国几十年是不是批判孔家思想的,打倒孔老二?
刘铁征:难道新中国几十年一直在批判孔子的?
李杨:你没看过吗?一直在批判。毛主席讲过“只要把孔子请出来,我们的革命就失败了”。
刘铁征:毛主席还说孔子是革命的。
李杨:那是早期。
刘铁征:不是说解放以后吗?
李杨:解放以后对孔子越来越严厉,为什么?发现了中国人的思想外面是孔家那一套东西,实际上是维护私有制。
刘铁征:像郭世富一样,郭世富口口声声说我学的是《朱子家训》,但是他做的事儿完全不按《朱子家训》去做,你是批判郭世富呢,还是批判《朱子家训》呢?
李杨:这些所谓的传统文化我都去看了,说的相当好。
刘铁征:那你有没有按照这样去做呢?
李杨:你在社会上按照这样去做那就完蛋了,就现在学雷锋一样,你去帮人家忙,人家马上把你当小偷,实在是做不了。
刘铁征:那我明白了,那好了我们不说了。
River:我们这个时代要是做不了,那我们去学习毛主席学习柳青,那就更没意义了。不能这样说,它对我们是有帮助的,对我们成长是有贡献的。
会飞的鱼:就像大家刚才说的,郭世富是一个比较投机的人,无论对人还是对事,书里说到他对侄子郭振山的态度就是——他看郭振山好起来之后,他就回想起以前为什么那样对待人家,反思自己,包括买百日黄的种子,等等。我觉得郭世富这个人,他的投机心理是非常严重的。所以说,他是只要有好处的人或者事情,他都会往上扑。我是这样的感受。
刘铁征:相对来说,他目光不长远,也不够有城府。
阿丹:我又想到一点,就是在看这几章的时候,当时还有一个疑问,关于党内的两个干部,一个是陶书记,还有一个是魏奋。陶书记,通过杨国华的视角,我们看到他成天坐在办公室里,当然也很勤奋,但是他好像更侧重于纸面儿文件的研究,好像很少下基层实际去调查走访。然后,魏奋呢,他是第一次下乡,相当于作为工作组的一个领导吧。但是他成天越过区和乡的党委,直接向陶书记汇报。我就在想,他也下基层了,他也实践了,而且他成天也接触了梁生宝和郭振山。为什么他还会产生对郭振山和梁生宝他们两个有完全不同的看法,对他们认识有偏差的?我就想到,是不是杨书记分析的那样——因为魏奋他之前没有工作经验,也担心这个事搞不成,他要承担责任,所以他好像内心很忐忑,总是请示汇报,甚至不建议办社了。是不是我们其实无论是做什么事儿,好像都特别习惯于从自己的角度出发,无论是出于这个担心,焦虑啊,还是什么,特别容易理所当然。包括之前我们在讨论《创业史》的时候,好像说到页数,大家才发现我们看的版本是不一样的。但是,最开始的时候,我们习惯按照我们买的这本书去讨论,没有想到大家可能会存在版本不同的问题。好像要打破想当然的视角是特别难的,这样对我也有一个启示——我们看什么问题怎么能做到客观、周到呢,好像还是要尽量地把姿态放得低一点儿、尽量地要站在对方的角度去考虑一下,而不是特别理所当然地就认为事情就是这个样子。
River:我想到《太阳照在桑干河上》里的文采,跟魏奋是特别像的,刘继明老师把这种现象定义为主观主义。他们两个有一个共同特点是他们确实也下基层了,但这个下基层仅限于开会。在会议上,郭振山的表现明显要比梁生宝强多了。但是他们没有真正到农民家里,在《太阳照在桑干河上》里描写得更具体,跟文采不同的另一个干部就没有犯这样的错误,他是一家家去,但是有个问题是农村有的女同志不穿衣服,他不好意思去,所以不能收到更全面的信息,但是尽管如此,他去了很多农民家里,跟每个农民聊家常。很多书,包括刘继明老师的书,体现了底层的农民、底层的工人,他们有阶级意识,所以他们对事物看得更清晰、更准确,他们一下就看出谁是坏人,谁是好人,谁替老百姓办事儿;他们一下就能分得清,尽管他们对这个人可能不认识。在《人境》《黑与白》里都是,工人一看资本家或者买办来了,一下就知道这人是坏人。《创业史》里有个小孩儿(欢喜),他是会计,他一下就知道王瞎子坏、郭世富坏。这个方面是我们排除主观主义的办法,否则的话我们就按照我们平时在书上读的认识,或者我们对党的纲领的认识,这样是最容易犯主观主义错误的。文采就是这样,上级的所有文件他都能背下来,按理说他对上级文件应该了解得最深,但是恰恰相反,他每个细节了解得都不对。这确实是很重要的一点。
刘铁征:这里的卢书记和杨副书记,特别是卢书记他对于郭振山的深层心理是很有把握的,他知道郭振山外表是这样表现的,郭内在动机他也比较清楚。但魏奋比较年轻,他只能看表面,郭振山很善于表现,他就认为郭振山很有能力,梁生宝不表现,他就认为梁生宝没有能力。这就是看表面,好像也在实践,也在现场,但是不能透过现象去看本质。杨国华说“有些领导人只凭一时的印象和需要,重用花言巧语而言行不一的干部,令人心寒地不信任不露锋芒而对党忠心耿耿的同志,给革命造成多少损失。”多数人看表现,因为你表现出来,我才能看出来;你不表现,就看不出来。看人的本领还是非常重要的。另外说怎么样才能不自以为是,孔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三”是虚数,你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你总归要从别人身上学到东西的;包括毛主席说的“我们要做群众的先生,我们要先做群众的学生”。一般来说,我们很自然地觉得我比群众有文化,我是从城里来的,我比群众有见识。这样其实就是骄傲,所以我觉得梁生宝说的“甭骄傲、甭任性、甭大意”,这可能得时时刻刻地要求自己。杨国华既不会因为陶书记说了就认为是那样的,但他也不会说陶书记这个人注重纸面的东西所以陶书记说的都是错的,他自己亲自去调查,他到梁生宝家跟梁生宝父母聊天,了解一些东西。现在填个问卷,啥也调查不出来。包括采访,央视记者去采访,也什么得不出来。只有你跟人家心拉近了,让人家觉得你值得信任,才可能慢慢地得出结论;另外自己还要会看。我们现在这种能力的确太欠缺了。毛主席一方面干过农活,跟农民很容易就走近了;他又有文化,又什么都懂。我记得电视剧有一个情节:他去五台山,说服五台山的和尚——也是大地主,他说的特别客气,几句话下来,五台山和尚一听觉得这确实是个高人,确实是很懂。我们现在这种聊天的能力就很差了,尽量抱着“三人行必有我师”,别人总归有值得我们学习的东西。比方说yi情那三年,我觉得大家怎么那么愚昧啊,怎么都去打喵啊?我当时觉得我看得比别人高,很多问题我都比别人看得深看得准。但是具体去接触每一个群众,你会发现这个群众在这个方面有长处,那个群众在那个方面有长处,是我们所不具备的。把自己放得低一点,还很重要的。刚才说的社会主义是让群众自己去走,不能逼着群众一定要走社会主义的路。就是连社会主义这样对群众真正有好处的也要自愿,可见打喵、喝酸、看哪吒这种非自愿的行为就不是真**。
会飞的鱼:今天我们读书会到此结束。我们下一次读的是《创业史》第二部的下卷,587页到755页,那这本书都读完了。下一次的主持人是爱莲说,记录人是丽丹。感谢大家,感谢大家的本次分享,期待我们两周后3月20号再次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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