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坤|中美之间直接军事冲突是否不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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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战略竞争日益深化、经贸战争日趋激烈的背景下，中美两国之间的斗争已经不可避免，对于这一点，没有什么人能够否认。进一步的问题是，两国之间会不会爆发战争？对于这个问题，迄今为止仍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由此提出的拷问就是，中美两国是不是将不可避免地走向直接的军事冲突？

　　（一）

　　有些人坚持认为，中美间的任何直接冲突都是可以避免的。理由是，在中国方面，只要做到挨打不反抗、不还手，或者直接投降，中美冲突就将化为无形；在美国方面，只要放弃冷战思维，尊重中国的主权和领土完整，对中国平等相待，以和平为重，中美之间冲突也就得以避免。

　　正因为这样，所以一直有人力劝中国走妥协、退让直至投降的道路。有人还大声宣告，相比中美彼此冲突的成本代价，对中国而言，直接投降最快捷、最直接，是高效实现和平的好办法。他们这些人认定，在这样一个“全球化”时代，投降并不是什么屈辱可耻的事情，而是大智大勇和大智慧的结晶。为此他们大造舆论、深入开展相关的学术研究与论证，认为只有这样中国才有光明的前途，才是中美关系发展的正确方向。

　　也正因为这样，一直也都有人力劝美国，要美国认可中国的大国地位，支持中国实现国家统一，同中国携手并肩进行全球治理，将美国“世界唯一”的地位分享给中国一部分，由“唯一”变成“唯二”，认为这才是中美两个大国正确的相处之道。为此，他们强烈敦促美国要读懂中国，消除对中国误解、误判和误会，深化同中国的合作与互信，由此就能避免中美之间的直接冲突了。

　　应该说，上述两种意见确实都言之有据，只要做到或实现其中的任何一个，中美直接冲突的可能性都将烟消云散。

　　（二）

　　但是，还有更多的人相信，上述避免中美冲突的办法并不成立。现实的情况是，中美两国正朝着发生直接冲突的方向靠近，彼此之间爆发军事冲突的危险日益加剧。理由根据如下：

　　第一，想让中国投降，做不到。对于中美之间日益加大的各种“分歧”，中国当然可以做一定程度的妥协和让步，但投降绝无可能。尽管相当一些中国人十分渴望对美投降，尽管这些人在中国大都属于高端“精英”有权有势，但绝大多数中国人民都坚决反对投降。中华民族五千年历史上从未有民族投降的先例，今后照样也绝不会发生。

　　第二，想让霸权放弃冷战思维，也做不到。霸权之所以成为霸权，并不是思维使然，而是帝国主义本性决定和发展必然。维护与捍卫霸权就是维护和捍卫美国资本主义的前途与未来，美国统治者不会放弃美国资本主义的未来，因而也必然要坚定地捍卫美国霸权。捍卫美国霸权就必须树立坚定的霸权思维，而且还必定要使这样的思维越来越强烈才行。在霸权思维之下，各种形式的冷战及冷战思维亦属必然。因此，想让霸权放弃霸权、放弃冷战思维，无疑于让一个人放弃他的脑袋。

　　第三，霸权正在准备对华战争。很长时期以来，霸权不断加大和加强对中国军事挑衅的力度与强度，不但围绕中国周边密集部署现代化军事攻击力量，而且还经常派遣军舰飞机侵犯中国的领海领空。与此同时，美国的军政要员对于同中国打仗的事情已经直言不讳，各种讨论堂而皇之。综合“言”与“行”两个方面的情况，已经使人们清醒地认识到，美国正在准备同中国的战争，这绝非危言耸听，而是客观现实。也就是说，对于中美战争，现在已经不是中国想不想、要不要的问题，而是美国准备何时动手、怎么动手的问题了。

　　对此，拜登政府的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沙利文表达得很清楚。他说，同中国这样的国家和军队发生任何战争，都会导致弹药被迅速耗尽，美国应从过去三年的事件中吸取教训，让国防工业做好准备，以及不仅在冲突前积累储备，还要在冲突期间积极提高产量。众所周知，弹药同食品一样都有保质期，美国居然已针对中国“积累储备”了，可见其军事“磨刀”准备的水平与程度。在特朗普集团的统治下，现如今美国对中国照样进行强烈的战争叫嚣，比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3月5日，中国驻美大使馆账号转发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办公室X平台账号的评论，严正宣示：“如果美国想要战争，无论是关税战、贸易战还是任何其他类型的战争，我们都准备战斗到底”，这绝不是空穴来风。

　　（三）

　　因此，理性判定中美关系的现状，现如今绝非什么“共同利益远远大于彼此分歧”，真实的情况十分严峻，令人不寒而栗。

　　首先，全面的战略对抗已经不是会不会的问题，而是正在进行当中。

　　中美关系现如今是怎样一种基本状态，是不是依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也离不开谁”呢？

　　只要正视现实、直面趋势，任何有基本理性的人都知道，尽管当前及今后一个时期中美关系还不至于全面破裂，但已经走过以往合作大于斗争的战略拐点，今后将进入斗争第一、合作第二，斗争为主、合作为辅的新时期。在这个新时期，中美之间的对抗将更加全面化、系统化和深入化。目前所谓的贸易战、金融战、科技战等，不过是浅层次的表面现象，更严峻的是，霸权正急切地要打断中国式现代化的既定进程，也就是说，他们正在无硝烟战争和有硝烟战争之间徘徊，正伺机要定下相应的决心。

　　其次，在这种情况下，美国将中国视为主要战略对手的基本国策不会改变。

　　除非中国重蹈前苏联的覆辙，除此之外，任何其他事件和其他力量都不可能改变霸权的这一既定战略。俄乌战争也好，中东动乱也罢，充其量也就是对美国造成一定程度的牵制与羁绊，特朗普集团也已经充分地认识到这一点，他们正在努力解套甩包袱，以便最大限度地集中力量来收拾中国。最近一个时期，特朗普正在竭力扫清外围。在笔者看来，这些行动将构成对华攻势的前哨战，更集中、更猛烈的对华围剿行动将随之而来。

　　最后，亚太地区潜在爆点太多，其中任何一个都可能引发中美之间的直接冲突。

　　不管今后四年之中特朗普当局是否愿意诉诸战争，但人的主观愿望很多时候都不得不服从大背景、大趋势。现如今中美战略对抗的前沿地带在亚太地区，而这个地区热点众多，且个个都在持续发酵，随时都有燃爆可能。譬如朝鲜半岛、钓鱼岛海域、台湾海峡、南海诸岛等，无论其中哪一个爆裂开来，都必定要将中美两大国卷入其中，引发彼此间直接的对撞冲突。有鉴于此，中美两国相关军事力量可以说都是兵不解甲、枕戈待旦。美国军队高管屡屡所谓对中国“今夜开战”的叫嚣，并非都是危言耸听。

　　（四）

　　既然这样，那么最后的结论是否就是中美之间直接军事冲突已经不可避免呢？

　　在这个问题上，有丰富的国际战略经验可资借鉴，那就是美俄间接对抗冲突的战略经验。

　　人们都知道，冷战时期的美苏对抗也好，后冷战时期美俄较量也罢，他们之间始终都维系着一条红线或底线，那就是只搞间接对抗而避免发生直接冲突。最新的典型案例是俄乌战争。谁都知道这场战争真正的庄家其实就是美国与俄罗斯，而且美俄之间在综合战略实力上又完全不对等，俄罗斯居明显的劣势，完全是在不利背景下遂行了战略性反击。但尽管如此，美国却始终没有下场，俄乌战争始终被维系在美俄间接对抗冲突的层面。这里面的玄机奥妙值得深究详察，关键要素在于以下几点：

　　一是俄罗斯拥有强大的核攻击力量。其毁灭性的威慑贯穿战争始终，迫使美国及整个霸权集团都不敢轻举妄动，不敢直接参战，而只能千回百转的走间接路线。

　　二是强大的抗制裁能力。能否顶住美西方发动的全球范围的制裁，不仅关乎战争胜负，甚至关乎国家的存亡。目前看，俄罗斯强大的抗制裁能力令人惊叹，完全出乎霸权集团的意料。以至于他们黔驴技穷，最后不得不走到谈判桌前，想通过谈判来结束战争，只此一途，别无出路。

　　三是坚定的战争决心。战争不仅是物质的运动，更是精神意志的考验，没有强大的精神灵魂，就注定要失败。正所谓一人拼命、万夫莫当，俄罗斯国家领袖拥有足够的胆气和勇气，俄罗斯全民族拥有坚定的战争决心，由此所造成的力量与威慑，也迫使美西方不得不退避三舍、谨慎从事，锋芒莫敢撄。

　　事实上，自2014年乌克兰危机开始发酵之后，俄罗斯和西方之间的冲突已成定局。为此从那时起，俄罗斯就开始做万全之备，其食品市场就开始积极推行进口替代政策，出台了新的国家支持计划和措施。八年间，俄罗斯成功实现了所有基本食品的自给自足。工业与军工生产也是这样，也把立足点放在自给自足的基础上。所谓“足食足兵，民信之矣”。正因为这样，俄罗斯经济才能越打越强，获得了明显的战争优势地位。

　　（五）

　　上述经验教训值得中国认真汲取和借鉴，如果未来在中国也能重复这样的模式，那么中美直接军事冲突就完全可能得以避免。当然，相比于俄罗斯，中国所面对的战略考验更加复杂、全面和艰深。因此除了上述经验外，未来避免中美直接冲突，就中国而言还需注意如下几点：

　　一是不能忽视全球力量保持基本平衡。霸权在世界各地受到的牵制与掣肘越多越大，形势对中国就越有利。因此，中东、非洲以及俄罗斯等地的反霸斗争关联中国的利益，不可视而不见、高高挂起。相反，要树立强烈的全球一盘棋思维，充分认识到支援第三世界人民斗争的伟大意义。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欧洲，说到底欧洲几个主要大国总体上也是美国的走狗；也不要经贸第一、金钱至上，发展对外关系不仅仅在于经贸关系。商人思维不能代替战略思维，经贸关系只是战略关系的有机组成部分。打造国家间的战略关系，才是对外关系的核心与要害。

　　二是不要被逼到墙角上失去机动余地。同霸权打交道是具有高度艺术性、策略性的战略斗争。人们经常讲应该“针锋相对”，“针锋相对”精神与原则完全正确，而实际运作过程却不完全是这样。实际斗争过程中有时需要一定的策略性妥协与让步，在有些方面还可能发生局部和暂时性的失利，这既是难免的，有时甚至是必须的。但是，在关键和要害问题上，不但要坚决顶住，而且要发起强有力的反击，打退敌人的进犯。譬如国家统一问题、核武器问题等，在这些事关全局、核心利益和生死存亡的问题上，中国决不能有丝毫的犹豫和退让，否则就将失去主动权，就要被逼到退无可退的危难境地。一个人如果被逼到墙角上，结果很悲惨，国家民族也一定是这样。正因为看清这个道理，所以俄罗斯的普京总统才坚决不允许北约东扩覆盖乌克兰。

　　三是不要心存不切实际的幻想。笔者多次说过，霸权发动的对华“战略竞争”就是一场浩大的新冷战，比之过去的冷战更加激烈、更加严酷，规模更大，持续更久，影响也更加深刻。在美西方来说，这场斗争关乎几个世纪以来西方集团的全球主导权；在中国方面来说，关乎中华民族的历史兴衰。因此，在这场浩大的战略斗争中必须打破一切幻想（参阅笔者2020年文章《对中美关系的幻想究竟有多大》、2011年文章《中美关系最大的幻想是什么》等），把战略立足点放在持久抗战、艰苦抗战的基础上，动员全中国人民下定决心、众志成城、不屈不挠、坚决斗争，直至夺取最后的胜利。

　　天下事从来都事在人为。关于中美直接军事冲突能否避免，中美双方各自的主观能动性在其中都起着关键性作用，重要的是看谁的战略驾驭水平更高更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