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石|一个难以完成的使命——杜长官左右都作难
就在这个要命的关头,国民党军最高统帅蒋介石麾下最能干的爱将杜聿明,回到了徐州:
当徐州战场,战端初启之时,杜聿明将军,于葫芦岛完成东北国军撤运,奉命接任徐州剿总副总司令。11月11日凌晨,当飞抵徐州,正值情況紧急,人心惶惶,渠于瞭解当前状况后,即向刘总司令提出两个行动方案:
第一行动方案:以第七兵团坚守碾庄一周至十天;以第十三兵团守备徐州;以第七十二军为总预备队,拘束、局限陈匪主力于徐东、北地区,而以第二、第十六兵团会同正北进之第十二兵团,先击破刘伯承之6个纵队,然后回师东向,再击破陈匪主力,以解黄百韬之围(先击破刘匪)。
第二行动方案:以第十六兵团守备徐州,而以第二、第十三兵团,全力东进,以解黄百韬之围,同时令第十二兵团速向徐州急进,为第二线兵团,第七十二军为总预备队(先击破陈匪)。
杜副总司令,认为第二方案虽属稳扎稳打,若第十二兵团不能及时到达,则对击破陈匪之兵力,颇感不足。但第一方案能利用现有态势,迅速发起攻击,并可集中绝对仍势兵力(近10个军),具有足够能力,击破刘匪6个纵队,尔后回师东向,则无后顾之忧,然此案之实施,关键在于黄兵团能否坚守所要期限。再就作战目标而言,第一案能发挥主动、攻势、集中、歼灭之利益,纵使黄兵团冒有被歼之危险,仍有至高之价值,故建议采用第一案。[1]
聪明的杜长官这两个方案其实都不聪明,第一案说白了那就是置黄百韬于不顾,全力对付中原野战军主力,而且要冒黄百韬兵团被歼之风险,能不能达到“击破刘匪”之目的也一个“未知数”——华东野战军徐东打援集团不可能不乘隙逼近徐州以助中原野战军一力,所谓“至高之价值”其实就近似于“忽悠”。而第二案行动与目的有着直接相关性,看得见也摸得着,又正好能对上舍不得家当的最高统帅之脾胃——他本来下的就是这样的命令,杜长官日前在南京被最高统帅面授机宜时得到的也是这个要领。
果不其然,杜长官把这两案一道出口,刘峙和徐州“剿总”参谋长李树正立即就表示坚决反对:第一案的弯儿绕得太大,冒的风险也大,他们对黄百韬兵团能否坚持七到十天完全没有信心,置黄百韬兵团于不顾而任其被歼灭,这个罪责谁也担戴不起。况且他们对中原野战军投入汴徐-徐蚌线作战及兵力部署情况仍然是两眼一抹黑,当然不敢下这个决心。而提出提案的杜长官本人虽然在离开南京前曾向顾祝同提出过“解黄百韬之围的战略战术、兵力部署,我不一定照今天会议决定的去做”,而且也得到了顾的同意。但事到临头,刚从飞机上落地、对中原野战军的汴徐-徐蚌线作战情况同样不明不白的他,当然也不敢固执已见。[2]
最后的结果,当然还是——也只能是:执行第二案。
13日,从睢宁向徐州西撤的国民党军第一绥区第一〇七军孙良诚部被华东野战军苏北兵团搞定:一部投诚,一部就歼。[3]
同时期,围歼黄百韬兵团主力的战斗却并不如预想的那般顺利。
华东野战军主力刚刚顺利完成对黄百韬兵团合围那天(11月11日),华东野战军首长和中央军委对迅速解决黄百韬比较乐观,所以在选择解决黄百韬后的第二个打击对象时,中央军委将目标首先定位在可能从徐州来援的邱清泉、李弥兵团上:华东野战军主力分作三头:一头为阻援集团,在徐东阻击徐州东援的邱、李兵团,并诱敌深入;一头为阻援辅助集团,在徐州东南侧击东援之邱、李兵团,协助正面阻援集团,并准备选择时机,楔入徐州与邱、李兵团之间,遮断其西返徐州的退路;最大的一头为突击集团,就在碾庄圩摁住黄百韬爆打,搞定黄百韬后,再转兵西向,与阻援集团和阻援辅助集团一起,去裹邱、李兵团的饺子馅!
——当时黄维离得还远,蚌埠之敌也无北进意向,第二步能打上的,也就是邱、李了。
然而黄百韬这块带骨肥肉,并不那么好吞。
碾庄圩地区。指位于陇海路北、运河以西,拥有十多个自然村庄,方圆10公里的区域;区内有众多土台、洼地,水塘沟壕错落,地面平坦开阔。为防洪水泛滥,房屋都建在土台子上,村庄四周都夯筑有高出地面2到3米的土围墙。该区原为李弥兵团的防地,构筑有一比较完整的防御阵地。黄百韬兵团退守该地后。迅速改进、加强原有的防御工事,形成了以地堡群为骨干,自然村庄为支撑点,交通壕、堑壕相勾通及兵力、火力相互支援的环形防御阵地。兵团部于碾庄圩,第一〇〇、第四十四、第六十四、第二十五军分别配置在碾庄圩的西、南、东、北四侧,呈集团式环形防御,准备在空军支援下,固守待援。
据《中国人民解放军全国解放战争史㈣》记载:
(11月)11日,突击集团各纵队向黄百韬兵团各军展开猛烈攻击。第四纵队由北向南攻击碾庄圩以北小牙庄、尤家湖的第二十五军;第六纵队由西南向东北、第十三纵队由西向东协同攻击彭庄、贺台子的第一〇〇军;第八纵队由东向西攻击碾庄圩以东大院上、吴庄的第六十四军;第九纵队由南向北攻击碾庄圩车站及其以南各村的第四十四军。按顶定计划,各纵应连续突击,速战速决,三五天内解决战斗。由于该地多水沟、水塘.居民房屋分散。利于防守;突击集团各纵均由运动中仓促转为村落攻坚战。准备不足。炮兵未能及时跟上;又由于黄百韬兵团在空军掩护下。负隅顽抗、逐村固守。以致突击集团连攻3天,虽攻占20余个村庄、歼灭第四十四、第一〇〇军大部,第六十四、第二十五军各一部,但进展缓慢。部队伤亡较大。[4]
国民党军史政编译局所撰《国民革命战史·戡乱战史·华东地区作战》也写道:
第七兵团主力,自十日于碾庄占领阵地后,幸赖空军及时临空支援,各部队乃得一面应战;一面加强工事。十日夜,匪军首向第六十四军阵地,发起猛攻,其他方面仅有零星战斗。十一日晨,我空军第一大队及第一中队临空助战,匪军被迫退窜。是日夜,获悉第六十三军于窑湾已进入苦战,又先行进至曹八集之第四十四师残部,亦于10日遭匪围攻。
围攻碾庄之匪连日来均未得逞,乃于12日是发起全面攻势,在守军绵密火网下,死伤累累,虽无功而退。但窑河第六十三军已遭覆没,而被围困于曹八集之第四十四师(属第一〇〇军,因于运河东岸担任掩护,与匪鏖战二十余小时,伤亡奇重,奉命开徐州整理),亦于11日夜,师长刘声鹤自杀身成仁,残存百余人突围而出。
13日,匪再转移主攻,指向第四十四军阵地,企图寻求守军弱点之所在,兵团为制敌机先,乃令第六十四、第一〇〇军,各以一部向南策应,夹击犯匪之两翼,并集中炮火密接支援;同时,空军亦适时临空支援,予匪以致命之打击,遗尸遍野。但匪仍冒死猛扑不已,致第四十四军阵地次第不守,且伤亡惨重,该军军长王泽浚,头部重伤,不能执行指挥,混战至十四日拂晓,匪已迫抵碾庄以南,情势危殆。兵团司令黄百韬,为挽救危局,急调第二十五军一个团于碾庄南端无名村,占领阵地,掩护第四十四军残余转移碾庄西北之小牙庄,重新编组,继续作战。
碾庄以南阵地弃守后,匪炮乃得挺进陇海路基南侧,致第七兵团阵地,悉为匪炮火笼罩,所有活动均受威胁。是(14)日,匪再倾其第三、第四、鲁中南等纵队,向第一〇〇军贺台子、彭庄、王庄各据点,发起猛攻,该军官兵,奋起迎战,匪终不支而退。[5]
碾庄突击进展不畅的主要原因,是华东野战军主力仓促从运动中转入进攻,分头追击的部队谁先赶到谁就动手开打,而各部因到位时间不一,建制紊乱,指挥不一,炮兵又无法及时跟进,所以形成了“锣齐鼓不齐,节奏对不上”的局面。而有空军、炮火和有利地形、工事可资利用的黄百韬兵团虽遭重击,但仍有“填位补空,弃卒保车”的余力……
同样的问题,半个多月后刘陈邓指挥中原野战军主力包围和歼灭黄维兵团时,也出现了。
对此,中央军委从战略角度上实际上已经有所预计。
1948年5月,中央军委副主席周恩来为阐述毛泽东提出的十大军事原则、研究和总结敌军的有关对策而撰写过一个提纲,其中就预计到了国民党军针对人民解放军的运动战而可能采取的对策:“变运动战为阵地战,变速决战为消耗战。以连环前进避免被围,以轮番作战增敌疲劳,使运战、野战转成村落阵地战,造成对方巨大消耗;调集各路增援,准备连续决战。”[6]
这个预计很准确:黄百韬兵团从西撤,到被围,到就地顽抗,都是照这个方子行事的。所以,淮海战役中的国民党军呈现出了一个很有规律性的有趣现象:跑得快的,死得也快,就地固守顽抗者,反而还能苟延残喘不少时日……
而人民解放军如何有针对性地进行反制,则还是一个需要通过实践来回答的问题。
注释
[1]《国民革命战史·戡乱战史·华东地区作战》第252~第253页,[台]国防部史政编译局中华民国七十三年三月十二日编印。
[2]杜聿明:《淮海战役始末》,《淮海战役亲历记(原国民党将领的回忆)》第15~第20页,文史资料出版社1983年6月第1版。
[3]《中国人民解放军全国解放战争史㈣》第281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7年7月第1版。
[4]《中国人民解放军全国解放战争史㈣》第291~第292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7年7月第1版。
[5]《国民革命战史·戡乱战史·华东地区作战》第268~第269页,[台]国防部史政编译局中华民国七十三年三月十二日编印。
[6]《我军十大军事原则及敌军可能的对策(1948年5月)》,《周恩来军事文选㈢》第346页,人民出版社1997年11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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