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种变体

  在《虚拟资本》的最后两章,迪朗向我们展示了金融化的可能发展方向。这也是各位读者急切想知道的最后答案。

  迪朗说,金融化“尽管本身具有不稳定性,但最终确实保证了资本主义发展从一个阶段向另一个阶段的过渡。”

  对于这个过渡阶段的预测,迪朗用心地梳理出了两种变体:

  ——“一种观点强调,知识和非物质在当代经济中占据了前所未有的重要地位,这意味着新的评价和估值方式。与此同时,第二种观点认为,金融霸权阶段总是伴随着新的技术经济范式的出现。”

  迪朗在最后两章中做出的预测,想必会引发很多争议。

  然而不论存在什么样的分歧,有一点应当是马克思主义者的共识,那就是迪朗引用并称之为“具有了新的现实意义”的马克思的名言:

  “社会的物质生产力发展到了一定阶段,便同它们一直在其中运动的现存生产关系或财产关系(这只是生产关系的法律用语)发生矛盾。于是这些关系便由生产力的发展形式变成生产力的桎梏。那时社会革命的时代就到来了。随着经济基础的变更,全部庞大的上层建筑也或快或慢地发生变革。”

  直到现在为止,人类发展的历史都并未证伪而是不断地证实了马克思的这句名言。

  二、谁的春天

  可笑的是,任何对于资本主义寿命的预测,在今天都会被视为“致命的自负”。于是,“不可知论”被当作展望资本主义未来的科学工具。

  问题是,“不可知论”并不是科学:原来我们不知道为什么打雷下雨,现在知道了;原来我们不知道用能量来驱动汽车,现在知道了……

  当然,所谓“知”,并不是绝对的“知”,而只能是相对的“知”。

  秋天之后是什么季节?原始人都知道是冬天。那么资本主义的秋天之后呢?马克思说:是冬天。

  马克思的预言遭到了雷迪斯俺的简特们的哄堂大笑——比如,我在拙文第二集(《卷空气是一种宿命》)列举的那个跟帖者,就跟在雷迪斯和简特们的屁股后面起哄架秧子,谁要是敢对资本主义“世界老大”的地位不恭,他就对谁呲牙……

  针对那位跟帖者的呲牙,有网友的跟帖更是意蕴无穷:

  ——“人家说的是虚拟资本导致了资本主义国家进入秋天,秋天之后是冬天,冬天之后就是春天了,至于是谁的春天,那就说不清了,唐朝进入秋天,不代表古代封建制度也进入秋天。”

  英国浪漫主义诗人雪莱说:“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浪漫的雪莱是乐观主义者,心中充满了对人类未来的美好期望。我敢跟雷迪斯和简特们打赌,即便雪莱属于空想社会主义那一拨,金融化之后的春天也绝不是资本主义的春天。

  垂垂老矣的资本主义还会有春天么?呵呵,不会有了。

  令人欣慰的是,如果马克思主义是乐观派的话,那么在这个问题上迪朗属于谨慎的马派。所以他在《虚拟资本》的末尾说:

  ——“这究竟还是不是资本主义?这种制度的濒死痛苦已被预言过无数次,但现在它可能真的开始了,似乎很意外。”

  窃以为,若马克思在世,他一定不会觉得意外。

  三、留点念想

  行文到此,不知不觉写了八集,已经超出一万字。一篇书评写了一万多字,这不仅出乎我的意料,也或许出乎读者们的意料。

  或问:“写了这么多集,你究竟是在给迪朗点赞呢,还是在找茬呢?”

  回答:“我当然是在给迪朗点赞”。

  再问:“既然如此,有必要写那么多字,说那么多话,遛那么大的弯儿么?”

  回答:“我赞同迪朗的观点,并不意味着迪朗的观点就没有必要再做深入讨论……”

  所谓“深入讨论”,那意思是说,倘若一篇书评的点赞就是“好好好”,那的确用不了一万字,几百个字符,甚至几十个字符也就够了。

  但我希望写出令读者有阅读兴趣的书评。所以,我尽量用家常语言来展开叙事。即便如此,很多朋友依然说“看不懂”。

  老实说,写专业书评真是一件苦差事,因为真正有耐心阅读专业书评的人寥若晨星。我之所以愿意与更多的朋友分享阅读《虚拟资本》的心得,其实是借迪朗酒杯,浇心中块垒罢了。

  酒杯是迪朗的《虚拟资本》,至于我心中的块垒是什么?我不说,留点念想吧。

  纵然心中有丘壑万千,所言也不及一二。

  四、警 告

  在谈到《资本论》的研究对象时,马克思说过一段没有多少人会当真的警告:

  “我要在本书研究的,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及和它相适应的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到现在为止,这种生产方式的典型地点是英国。因此,我在理论阐述上主要用英国作为例证。但是,如果德国读者看到英国工农业工人所处的境况而伪善地耸耸肩膀,或者以德国的情况远不是那样坏而乐观地自我安慰,那我就要大声地对他说:这正是说的阁下的事情!”

  对于马克思的警告,我深以为然。

  就此打住。